从春到夏，越秋经冬，四季回回转转，河北围场满族蒙古族自治县的卡伦后沟牧场上的草原，绿了又黄，黄了又绿。四季变换的景致，对于农电工李国军来说，再熟悉不过了——他能记得，哪一片的草场爱开什么颜色的花；哪一条沟里的树什么时候透绿、发芽，雪到哪天要融化……

11年来，在这个方圆600多平方公里的牧场上，他和他的枣红马，赶着绿，踏着黄，追逐着春夏与秋冬，给牧民送去了“光明”。

7万余公里的“马背人生”

每天早上，李国军起床后雷打不动的事情是：去马圈里看看他的枣红马。添上料，喂上水，李国军一只手轻抚着马背，一只手为他的“伙伴”梳理鬃毛。

李国军对马的好常常令妻子“嫉妒”。“他和马的情分深着呢！”妻子王素霞对记者说：“他和家里人话倒是挺少。可他一边喂马，一边叨咕，‘马呀，咱们今天要去下窝铺了，那儿路远，你要受累了，要听话呀！’”而枣红马一看见他，就往他身上蹭。“我离不开它。”李国军说。

围场卡伦后沟牧场位于河北、内蒙古交界处，平均海拔1500米。方圆600平方公里的草原上，散居着298户牧民。2000年，承德实施农网建设与改造工程，牧民们用上了电。当地缺少懂电的人，而李国军当时在畜种场当电工，于是他报名当起了农电工。

但这个农电工可不好当。每个牧点之间相距十几公里的山路。这里的山路确切地说，根本算不上“路”，丘陵起伏，沟壑遍布。夏天，洪水一冲，路就断了；冬天，冰雪封山，路就没了；春秋，狂风卷起漫天黄沙，路也看不见了……

草原上流传着这句话：望山跑死马。意思是，从一个山头放眼望去，另一个山头近在眼前，可实际走起来，双腿打颤也走不到头。李国军每月得先在整个牧场转一圈抄电表，然后报到离家65公里的老窝铺供电所。拿到收费单后，再在整个牧场转一圈收电费，之后送到供电所，两圈下来要用十多天。

另外，他每月还要巡视406根电线杆、65个表箱和3个变压器，这一圈又得七八天。再加上牧民家的用电保障还需他来完成，最多时一天就需要排除故障五六次……

粗粗算来，李国军每月平均在家不超过三四天。11年下来，他和他的马，在茫茫草原上跑了7万余公里。

时隔两年，人马再相逢

11年间，李国军用过两匹马，都是枣红马。工作中，他最怕刮风下雨：“刮风下雨，草原上躲也没地方躲。我就只能抱着马哭，边走边哭。”

有一次，他骑着马冒着风雪到牧民家处理故障，回家路过一个冰坎子时，枣红马前蹄子一滑摔倒在冰坎上，他被甩出三四米远，一下子晕了过去。马的肚皮也被冰碴子划出20多厘米长的口子，鲜血直流。

等他醒来时，枣红马正用嘴叼拱他的大衣。当看到浑身打颤流着血的马时，他顾不得浑身疼痛，哭着连忙用手捂着马的伤口止血。手冻僵了，他顾不得搓一搓；耳朵冻木了，他顾不上揉一揉。牵着马儿顶风冒雪，李国军一瘸一拐地走了10多公里路才到家。到家后，他顾不得浑身伤痛，马上到卫生所给马进行了包扎。这时，他才感到浑身疼痛，像散了架子似的一下子瘫坐在沙发上。他妻子问他咋啦，他只简单说了一句：“把马摔着了。”对自己摔伤的事，却只字未提。

2008年8月7日，正是为奥运会保供电的紧张时刻。当天，李国军巡视线路后往家走，在离家也就只有10多里路程的时候，要经过一条大沟。可这时，枣红马死死叼住他的衣服，说什么也不肯再往前迈一步。僵持间，山洪卷着巨大的石块飞奔下来。李国军愣愣地望着咆哮的洪水，猛然间明白了马的“心意”。他紧紧抱住心爱的枣红马放声大哭。

2003年的冬天，李国军的第一匹枣红马在夜间被盗了。“那些天，魂都没了，方圆几十里我都找遍了，可就是找不到。那一次，后沟一共丢了40来匹马。”李国军说。

时间一晃就到了2006年。一天早上，李国军听到家门口有熟悉的马叫声。“当时感觉像做梦一样，一开门，枣红马又回来了，这可有两年零三个月啦，它还想着我，想着这个家啊。”

“我们都喜欢马背电工”

在卡伦后沟方圆600多平方公里的牧场上，没有人不认识李国军。牧民们说，他们很愿意看到这样的场景：蓝天白云之下，风吹草低之间，一个骑着枣红马的人远远地往村子走来……在牧民眼中，李国军的到来意味着“光明”，“我们都喜欢‘马背电工’。”

2009年7月的一天，李国军接到上窝铺一个牧点用户打来的报修电话。他带上雨衣骑上马，连忙赶过去。

坝上的夏天，天说变就变，半路上竟下起瓢泼大雨。这时山洪暴发，顿时洪水汹涌，泥沙卷着巨石顺流而下，发出隆隆响声，原来不到5米宽的干河床，变成20多米宽的大河。站在河边上，马连冻带吓直打哆嗦。李国军翻身下马，脱下雨衣披在马背上，拍着马头说：“老伙计，别怕，待会儿就好了。”

等了2个多小时，雨停了，洪水慢慢退去。当他艰难地赶到上窝铺牧点时，人不像人，马不像马。牧民小组长把他带到家中让他休息，他却说：“先去处理断线吧。”

接完线李国军就要骑马往回赶，牧民们让他到屋里喝碗奶茶再走。李国军婉言谢绝了，可是刚走几步就从马上摔下来晕过去。牧民们把他抬到炕上，包扎了伤口，又熬了碗姜汤灌下去才把他弄醒。

卡伦后沟牧场距围场县城有100多公里，至今也没有通班车。牧民要买点日用品，一个来回就得一两天的时间。

时间长了，李国军又多了一个身份：送货郎。

如今，只要看到李国军骑着马驮着大包小包进村，乡亲们就会蜂拥而至。

“那个场面，什么时候想起来都觉得心里暖暖的。一想起牧民看到电灯瞬间亮起来时的表情，我就觉得干这个活儿，值！”李国军说。

感 言

为平凡劳动者鼓掌

文/赵昂

风雨之中，“草原电工”李国军无处躲避，只能“抱着马边走边哭”。奔涌的泥石流之下，他堵住流血的伤口，爬起来继续前行。

我不知道，在茫茫草原之中，还有多少个李国军在日夜奔波，他们每日的工作，是否也是如此艰辛。

但我知道，在那些条件恶劣、人迹罕至之地，我们依然能看到雪域索道上的邮递员，深山林海里守路的铁道工，高原大漠中的采油者……

在国土的每一个角落，无论是白山黑水还是羌寨藏乡，我们都能看到工业文明的存在，而这背后，千千万万的无名工人在为之承受孤寂，奉献青春。

在莽原旷野之中，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在坚守奋战。虽然每个人的经历不同，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而响亮的名字：中国工人。他们用艰辛和汗水，诠释着八个大字：工人伟大，劳动光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