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之际，北川老城，风轻如怨，雨细如愁。

祭灵台前，北川县总工会主席张映芳前来看望“5·12”地震中遇难的副主席徐锡亮。点一束香、撒几张纸钱，张映芳对着被山体掩埋殆尽的废墟，喃喃地说：

“小徐，我们来看你了。3年了，你还好吧……”

“咱们的新办公楼马上就要盖好了，我们也都搬了新家。”

“傅主席找到了新伴，有了孩子。你媳妇也准备成家了，你要理解……”

纸灰翩翩，泪光闪闪。

祭奠毕，张映芳抬起头，转身对记者说：“每次来，我都要把这边的情况告诉逝去的亲人同事，告慰他们，也安慰我自己。”

她说：“3年了，我们走出来了。”

是的，走出来了——震区走出来了，四川走出来了，工会走出来了。灾区的工会没有被震垮，经过3年重建，旗帜更艳、组织更强。

“失乐园”到“复乐园”

一边是一顶白色的帐篷，贴着一张A3打印纸，写着“北川羌族自治县总工会”；一边是一栋L型布局的6层大楼，还是同一个地方。两张照片放在一起，谁能相信，3年之间会有如此的巨变？

“5·12”那天，张映芳只拎了一个提包爬过“三道拐”，走出北川城的时候，没有想到“阵地”恢复得如此之快。

重生的还有她的新家。一场倾家荡产的劫难之后，她在新北川城里有了一套100多平方米的房子。她的同事们也都有了新房。副主席朱莎在入住的当天，请了七八个同事到家里，喝了4瓶白酒，20多瓶啤酒，大家都醉了，哭了，笑了。

北川工会的这3年，是灾区遭遇和重建的缩影。

“5·12”，一场地崩山摧的浩劫，使得山河破碎、生灵涂炭，也使得震区的工会资产损失殆尽。用广元市委常委、市总工会主席王生跃的说法，那是“一震回到解放前”。

工会没有被震垮，反而把脊梁挺得更直。绵阳市委常委、市总工会主席王倩后来回忆：震后20分钟，市总工会就吹响了“集结号”，震后27分钟，决定组织“敢死队”进北川救援，刚跑出办公楼，没顾上回家看一眼的工会干部都抢着报名。她动情地说：“我为有这样一帮舍身忘己的工会干部而深深自豪！”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大灾大难，显出工会组织大仁大爱。四川灾区各级工会组织协助党政做好灾后重建工作的同时，也迈出了自身重建的步子。

来自全国各地的援助，推进了工会重建的进程。张映芳说，新办公楼是这样盖成的：全总投了600万元、省总给了300万元，广西区总援助了100万元。

在灾区工会采访，我们随处听到的一个名词是“三中心”，指的是职工帮扶中心、职工培训中心和职工文体中心。

在广元、在青川、在绵竹、在北川，所到之处，各地工会的“三中心”都是当地引人注目的建筑，气派、结实、大方。都江堰市总工会文化宫主任吴仁康领着我们参观他的“阵地”，口气中颇有坐拥新城的自豪。他说，过去的文化宫经营得步履维艰，地震之后，在上海的援建之下，新文化宫面积比以前扩大了3倍还多。

四川省总工会一份资料表明，截至目前，全省灾区县以上工会阵地重建59个项目大半竣工。工会阵地灾后恢复重建工作取得阶段性成果，一批优良的工会资产正在逐步形成，并开始发挥作用。

张映芳说，灾后的工会组织比以前更强大了，因为重建以后，前来投资的企业多了，职工也相应增多。北川工会在震前有会员8000人，现在增加到了1.7万人。“这下，工会有了更大的阵地和更广阔的战场。”

“淬火”的组织更坚强

都江堰“板房工会”的副主席赵智慧每次经过“勤俭人家”旧址时，都会停下脚步。想象着那片板房里还传出邻居的笑声，他们的主席刘诗芳，还会推着那辆没闸的自行车向她走来。

随即，她会在沉思中醒来——板房已经拆除了，百姓也都已迁入新居。而刘诗芳已经在去年9月的一次车祸中，永远地离开了板房姐妹。

送刘诗芳那天，赵智慧一路念叨：“咱的任务还没完成，你怎么就先走了？再过半年，咱都能住进新房了啊……”

我们采访时，已经卸任的赵智慧说，3月30日刚开过最后一次总结会，“勤俭人家”的使命正式结束。“现在可以说，我们工会的任务完成了，刘主席，她可以放心去了。”

在“勤俭人家”的时候，赵智慧在板房里种了几丛花、养了一缸鱼，不料“一举成名”——这样热爱生活的态度，成为板房一景。

说到这里，赵智慧显出几分自得，“阿罗约握过我的手，赖斯喂过我的鱼。咱们的领导，国家的、省里的、市里的，来的就更多了！”

之前从没有干过工会工作的赵智慧，在担任了这份职务后，不仅理解了工会的作用，还干出了感情。“在灾后重建的日子里，工会作用太大了！特别是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干工会，真的很自豪！”

“5·12”地震，对工会组织来说，就如同热处理中的“淬火”：把一块红钢投进水中，骤然降温——淬火之后，其硬度会更高。

灾后的工会，正是以“淬火”后的硬度，投入了灾后重建的各项工作。

在“板房工会”的时候，赵智慧负责图书室工作。有一次她对着前来慰问的四川省总领导提了个要求：能不能给我们配一些图书？调剂一下板房的单调生活。“没想到几天后，给我们拉来整个一座职工书屋！”她后来才知道，书屋是上海市总工会援助的。

也许她并不完全清楚事件的背景。地震发生后，全总在第一时间紧急拨款600万元用于抗震救灾，全国工会通过各种渠道给四川地震灾区捐款捐物，合计31亿多元。18个对口援建省（市）总工会对四川灾区援建资金近1.1亿元。四川省总工会每年拿出2000万元支持灾区恢复重建。3年来，这笔投入达到了7763.5万元。

“板房工会”的日子，一直留在赵智慧的记忆之中，至今她还在怀念，那些丰富多彩的活动，赛诗会、运动会、腰鼓队……

说起3年重建的变化，她换了一脸严肃的神情：“只有咱们的党和政府，才有能力办到这么大的事。拿我现在的新房来说吧，90平方米的新房，政府一次就补助将近20万元。”

她的新房在“岷江河畔”小区，当年板房的花草在这里开得正艳，那一缸鱼也在新房里游得正欢。赵智慧说，我喜欢这里，每天小区里的鸟叫得像唱歌一样。

2008年9月的一天，温家宝总理走进她的板房，握住她的手说：“不怕，我们不怕。再艰苦3年，就可以住上新房子。”

她紧紧握着总理的手，连声说：“不怕，我们不怕！有党和政府，有总理的关心，我们一定能扛过去！”

此刻，她说：“如有机会，我真的想当面告诉总理，我们胜利了，我们提前住进新房了。”

“手足”的爱、“娘家”的情

初春时节，绵阳市九洲体育馆平静而空旷，绿草如茵，一块《避难铭》上刻着“矗碑九洲，仁心可鉴”。此外，再找不出当年痕迹。

提起这里，绵阳市总工会副主席贾智艳会有一种“祥林嫂”的感觉，她想倾诉，这座震区最大的“诺亚方舟”，见证了工会组织的爱心和力量。

那段日子里，绵阳市委常委、市总工会主席王倩牵头，包括贾智艳在内的工会全班人马，在这里承担了受灾群众安置，救灾物资分发的繁重任务。从开始到最后，九洲体育馆安置点实现了零伤亡、零疫病、零治安事件、儿童零走失的“四零”奇迹。

这奇迹，是全体工作人员和志愿者以透支生命的代价换来的。

如今贾智艳的手机里，还存着许多她叫不上名字的电话号码。比如“隔热层张”、“热水器黄”、“帐篷张”，都是她在九洲结识的志愿者和爱心人士。到现在，她仍与他们保持着联系，时常打个电话，发个短信，互致问候。

“帐篷张”是江苏一位做户外用品生意的老板，身家不菲，但在那段日子里，被贾智艳当做搬运工一样呼来喝去。有一次正要回家处理业务，贾智艳一个电话：“又有受灾群众来了，12顶帐篷今晚必须搭起。”“帐篷张”二话不说，立马掉头返回，又忙活了一个晚上。

不独九洲，在震后的各个灾区，工会都显示了组织的力量。

灾后重建中，四川省总工会在灾区开展了群众性安全生产活动，避免“二次受灾”，有力促进了灾区安全生产。3年来，灾区开展各类劳动竞赛的企业达92%以上、参赛职工累计达1200万人次。

东汽在谈起灾后重建时，一直审慎地使用“参建”一词而不用“援建”，其中隐含着“自力更生”的意思。但他们在谈起工会的“劳模服务队”时，却连声地说“忘不了工会对我们的帮助和支持。”

在重建过程中，东汽从废墟中抢出的设备不少在震中受损，全总先后派出了五批“劳模服务队”前来助阵，带队的全部是业内大名鼎鼎的技术高手、全国劳模。他们不仅为东汽修好了设备，还对他们进行技术培训和技术交流。东汽一台进口的离子氮化炉趴窝后严重影响生产，先后两批劳模服务队员“接力”，在全国劳模李黄玺、展宝丞、孙少权、庄稼稔的手里，这台设备起死回生了。

在北川县的“吉娜羌寨”，我们采访过的一位羌绣姑娘姜春红，如今把业务做大了，带了几个徒弟，准备把这门手艺发展成一项产业。市总工会主席张映芳说，培训“绣娘”正是县工会在震后重建中开展的一项业务。3年来，四川各级工会针对灾区下岗失业人员、因灾失业困难职工，采取送技能培训、送小额贷款等方式提供就业创业援助，累计培训灾区失业人员22.8万人次，促进了11.2万名受灾失业人员再就业。

当年的灾区正以日新月异的发展告别苦难，灾区群众正昂首走向新生，而那些日日夜夜为之付出了无数心血汗水的工会干部所表现出的壮举，也将载入史册。

浴火重生的工会，必将会含悲挺立，负痛前行。

前方有更长的路，更蓝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