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慢不是错
我们似乎已义无反顾地生活在一个“速度至上的时代”。于是乎,成名要早,致富要快;英语速成,爱情速配;快餐果腹,行色匆匆;冲冲冲,赶赶赶,内心仿佛总有一个声音驱使着人们卖力地工作,拼命地赚钱,辛苦地买房,梦寐一夜情,拼命找大款。这次第,怎一个快字了得。
然而,我们的心灵已经越来越跟不上身体的步伐,大自然的野趣和清新离我们越来越远,过劳死、抑郁症、亚健康离职场人群越来越近,急功近利的育儿方式让每一个被迫在起跑线抢跑的孩子失去宝贵的童年,而暴戾和浮躁的情绪在迅速蔓延并扭曲着社会的方方面面……正如披头士乐队成员约翰·列侬所言:“当我们正在为生活疲于奔命的时候,生活已经离我们而去。”无休无止的快节奏生活给现代人带来丰厚物质回报的同时,也给人们带来了心理的焦虑、精神的疲惫和健康的每况愈下。
颇让中国人沾沾自喜的是:在放下“跑步进入共产主义”的不切实际的幻想之后,通过30多年的紧追与快跑,我们已经拥有居世界第二的GDP,切切实实地站在了“超英赶美”的新起点。但我们追求的是以创造纪录的时间建好工程筑好路,这是政绩。我们还追求不计质量的低成本,节省原料,这是效益。于是,我们的楼建了拆、拆了建;我们的路筑了修、修了筑;我们的规划定了改,改了定。忙忙碌碌中创造了让世界瞠目的发展速度。这就是中国!浮躁的年代里,每个人都希望以最快速度直抵目的地。如果有人想安静地沉浸在苹果是怎样落地的思考中,肯定会被大众视为异类。
去年揭晓的诺贝尔物理学奖,让许多人知道了石墨烯,也知道51岁的盖姆和36岁的诺沃肖洛夫。但有多少人知道,获奖者或许可以是51岁的盖姆和30多岁的一个中国小伙呢?据说7年前,盖姆曾把分离石墨薄片的任务交给自己新招的来自中国的博士生。石墨烯的发明获取过程是用透明胶带在石墨片上不停地粘贴、撕开、粘贴、撕开……如今的中国人,还有多少愿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低下头来,把玩胶带与石墨的聚散离合,寻找可能在相当相当长的时间里都难以转化为名利的物质——石墨烯的出现呢?所以这个连小学生都会的机械枯燥的物理方法,自然不会引起一个已经留洋的中国博士充满智慧的兴趣。结果虽有如此首发的亲密接触,中国博士还是与诺贝尔奖失之交臂。这时侯,缺少的不是聪明才智,而是安心地坐在冷板凳上漫漫坚守的耐心。
相反,中国人是太聪明了,无论在多么复杂的情况下,我们都能慧眼立辨哪些会最快有所收获,然后直奔主题。对“速度”的追求和对“效率”的崇尚,让我们的心永远在浮躁的浪尖上漂移,总是沉浸在忙于追逐的焦虑中不能自拔。我们的确收获了中国速度,我们的社会为此又失去了什么呢?
2007年,《中国青年报》社会调查中心所做的一项调查显示,84%的人认为自己生活在“加急时代”,其中71.1%的人称“精神高度紧张,压力大”,是让他们着急上火的主要原因。
其实,早在1989年,意大利记者、美食评论家卡洛·佩特里尼就成立了“国际慢餐协会”,拉开了全球“慢生活”运动的帷幕。一些有识之士开始停下生活的快节奏,反省生活的意义,反省这种“生命中不能承受之快”,尝试着遵从内心的需求,追求一种令身心更加和谐的“慢生活”,从而慢慢地享受人生。经过20年的发展,如今“慢生活”已渗透到方方面面,吃有慢餐,行有慢游,读有慢读,写作有慢写,教育有慢育,恋爱有慢爱,设计有慢设计,锻炼有慢运动……无处不在地提醒人们放缓脚步,享受人生。正如缓慢运动网站所宣传的那样:“慢活并不是将每件事都拖得如蜗牛般缓慢,而是希望活在一个更美好的世界。它是一种平衡,该快则快、能慢则慢,尽量以音乐家所谓的正确的速度来生活。”
曾几何时,“请慢用”不正是中国人日常生活中的常用语吗?可如今,那种简简单单无处不在的生活日用品,却已成为我们梦寐难求的奢侈品了。
如果有人说,只有忙忙碌碌才能干出成绩,那可就是以偏概全了。已经85岁高龄,精神矍铄、潇洒从容的金庸先生说:“我的性子很缓慢,不着急,做什么都是徐徐缓缓,最后也都做好了。”这在他广受众爱的武侠小说里也有充分体现,他说:“人要善于有张有弛。武打小说打一会儿,就要吃饭,谈情说爱,不能老是很紧张。”结果这种打完了散漫地坐下吃个饭,吃完饭再在大漠深谷或是孤岛上散个步谈个情什么的新武侠小说,漫不经心地就堆出了一个文学流派的珠穆朗玛。
据说,江苏高淳县在去年一次国际慢城会议上被正式授予“慢城”称号,从而成为中国第一个“慢城”。中国人第一次有意识地步入慢的境地。
就让这成为一个开端,在我们大干快上的过程中,也偶尔地步一步蜗牛和乌龟的速度,慢慢走,慢慢吃,慢慢看,慢慢思考,慢慢去爱,慢慢守望,慢慢地享受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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