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运像一列长长的火车，时隔一年之后，又一次吭哧吭哧跑来。

媒体报道说，学生流、民工流、探亲流是春运的主要客流——这是一个怎样庞大的人群？三流中只要有二流叠加，就会让车厢一下子变得窄而又窄，透不过气来。

前年春运跟车采访，我就差点被那阵势给呛住。随列车员一起挤进人堆查票，在半截列车上打个来回，竟然一步一挪两个多小时！在超脱的“见证者”状态下挨挤，晕头转向的感觉不断放大，像是饱尝列车春运的一记老拳，终于领教了它的厉害。

在车上一路被挤得晕头转向、浑身冒汗的时候，我总想，假如春运只有学生流、探亲流该多好，农民工兄弟一休带薪年休假，不就错峰了吗？如果“五一”黄金周没有被取消，像农民工这样吃苦耐劳的劳动者不正好可以回一趟家吗……

但春运就是春运。“百度知道”对“春节回家过年的来源”给出的“最佳答案”是：“为什么要赶回家过年呢？这不仅仅是顺应一种古老传统，后面还蕴藏着深刻的现实。相比于社会、公司、工地这些日常容纳人存在的单位，家有着更合人性的内在结构。”

“回到家中，你有着一个不可或缺、不可替代的身份，是父亲、母亲，是女儿、儿子，抑或是爷爷、奶奶……血缘与情感的融合，赋予了你在家中身份识别上的唯一性，这种不可替代的唯一性能充分地满足人性的自尊和情感需求。”

我几乎相信，提供答案者一定饱受过回家团年的旅程之苦，甚至就是一个漂泊在外的农民工，这是他用自己的方式弹唱出来的《春天里》。

回过头来看，在1.3亿被称为“候鸟”的农民工身后，衍生出的是5000万留守儿童、4700万留守妇女、2000多万留守老人。当我们祭出“人性的自尊和情感需求”时，对于千千万万个农民工家庭来说，只要春节还没有来到，不管是城市还是乡村，结果都是“空巢”。

如果不过于细分的话，春运中的民工流，其实是最大、最靠谱的一股探亲流。

传统节日中增补为法定假日的清明节，多少远在他乡的农民工只能遥望家山、临风一哭？到端午、中秋二节，依然“遍插茱萸少一人”。以我手里的一个数据为例，仅湖南跨省打工的农民工就达914万多人，若是叫谁在两三天时间里往老家那么赶一趟，会有多少人乐意呢？

“为什么要赶回家过年呢？”这是两年前我从外省跟踪采访返湘农民工时提的问题。

“就是想回家，想看看家门口那条清澈的河。”

“春节到了，就想看看父母，给亲戚拜拜年、串串门。”

……他们给出的答案中最干脆利落的一句是：“过年不回家，干些什么呢？”

春运这道难题的破解方案，历年来由各路英豪出手，真不知摆布过多少局沙盘了。而农民工对自己生活的要求总是很简单，像他们在城市的蜗居之所。

把农民工精神世界里的“七巧板”拼接起来，我们便能看明白：若要他们把城市当成自己的家园，那就得有一条清澈的小河，能串一串门，经常看到自己的父母和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