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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日报 2011年01月15日 星期一

有人说,网络互助正在编织一种网络时代新型的人际关系;有人说,网络互助是助人为乐传统美德在网络虚拟世界中的延伸。然而,在带给人们温暖与满足感的同时,其背后隐藏的道德风险也令人担忧——

【特别报道】网友互助请把好道德尺度

■本报记者 郑莉
《工人日报》(2011年01月15日 005版)

新年伊始,“精神病患者”郭元荣成为网络红人:2011年1月1日,自称“郭寒韵”的网友发帖求助称,她的父亲郭元荣因举报建设局官员经济问题,被公安局抓捕关押到精神病院14年,并表示原卖身救父,“谁救出我爸,我做你的女人”。

在媒体和网友的支持声中,只用了三天时间,郭元荣便走出了精神病院。至于那位要对恩人“以身相许”的女儿“郭寒韵”,实际上只是一个虚拟人物,而操作这起“卖身救父”事件的,同样是曾“被精神病”入院,且在网友“围观”下得以出院的彭宝泉。

在这件耐人寻味的事件中,人们再次看到了“网民的力量”。随着移动互联网技术、社交网站、微博的迅速发展,越来越多富有正义感的网友发挥“顶帖”的优势,推动新闻事件进程。有专家欣喜地认为,网友互助正是助人为乐传统美德在网络虚拟世界中的延伸。但是,伴其而生的“人肉搜索”、“网络暴力”事件,也让人们担忧:网友热情相助是否也应把握好“道德尺寸”?

“网友互助社”蔚然成风

【案例一】2010年11月,心脏病患者张军在“无锡稀有血型志愿队”QQ群的帮助下,找到了俗称“熊猫血”的RH阴性B型血。此事中,人们注意到稀有血型网上互助已经悄悄成为“救命”的重要应急措施。据了解,稀有血型网友互助平台最早由“中国稀有血型之家”论坛创建,该论坛在两年多的时间里帮助了全国80多人。

在全国,互助论坛在网上数量之多令人惊叹。仅用搜索引擎输入“网友互助”,0.07秒就可以找到260万个相关网页。几乎每一个网站都有自己的互助板块,甚至有不少论坛是靠“互动提问”起家。如杭州的“19楼”社区,通过为网友提供城市生活消费自由交流的平台,在短短几年内便迅速壮大成为一座“网上城市”,不但从原本的19层搬到了独立办公场所,更拥有了超过600万个注册用户。其成功秘笈之一便是充分尊重网友互助的热情。

有网友组成装修互助验收团,义务帮其他网友检查正在装修的房子;有的网友将参加公务员考试的题型收集起来与众人分享……网络互助可谓包罗万象,涵盖活咨询、法律互助、心理健康、求医问药、装修求租、二手转让等等内容。

而在网友互助中,“网络答人”脱颖而出——“情感答人”、“家庭答人”、“职场答人”、“美容答人”。“答人”们以及背后强大的网友援助团队,总能为求助者提供看待问题的不同视角和解决问题的方法。他们常常以自己的经历现身说法,帮助发帖人解决现实困惑,这种“同伴式”的解惑方式受到网友偏爱,因为网友们觉得只有自己或身边的朋友有过类似经历的人,才会有切肤之痛,“答人”的意见也更容易被求助者采纳。

“骨灰级”求助者小朱,无论心理困惑或健康问题,都愿意在网上咨询。她的理由是:“第一,网络咨询的氛围比较宽松;第二,一些话题属于难言之隐,网络免去了不好意思开口的尴尬,反正我不知道你,你也不认识我;第三,网友众多,可以集思广益,至于做与不做,主动权还在自己手中。”

有关专家认为,虽然大部分网友的回答比较幼稚、也不专业,但这种同伴式教育方式更加轻松方便,值得提倡。但是,如果遇到急病等严重问题,还是要尽快找专业人士解决。

温情并快乐地分享

【案例二】2010年春节前夕,一则网络“春运手册”受到热捧。这份被网友称为“民间春运攻略”的手册起源于西安交通大学学生程小可,他将乘坐列车回家的经历详细归纳并与网友分享。很快,这份手册被网友不断更新。这份手册不但有权威的春运动态发布,也有网民自己的经历、经验和建议,包括购票流程、最佳购票时机、各个火车站购票电话、如何办理托运手续、出行安全提示等内容,这种集中民智、分享经验的做法颇受网友欢迎。

据记者了解,网友互助平台主要有QQ群、论坛互助、在线问答等方式。网友们乐此不疲地分享着生活、工作经验,并逐渐以此作为获取知识的重要途径。

当网友“清荷”开始回答第一个问题时,她绝不会想到日后会因此成为众多网友眼中的“知心大姐”。不到半年,“清荷”已经回答超过2000个问题,解决了上千位网友的疑问。她的回答采纳率达到45.8%,几乎每两个答案就会有一个被选中。但很少有人知道,“清荷”患有听力障碍,在现实世界里,她也是需要别人帮助的对象。

被选为“最佳答案”、网友的一句“谢谢”,都能令“答人”们体会到助人为乐的成就感与满足感。一位“网络答人”告诉记者,集思广益固然重要,而“集结爱心”才是网友互助真正的魅力所在,“那股由衷的热情、无私与温暖总能触动人们心中最柔软的部分,在帮助别人的同时也让自己内心更加强大”。

一年春天,“网络答人”老麦在网上发了一个求助帖。他15个月大的儿子脸上出湿疹,去了很多医院,看了数不尽的民间中医,可病情反复了1个多月,就是断不了根,儿子的眼睛也肿成一条缝。他把儿子的照片发到网上后,事情的进展远远超出预想:1小时中,回复帖51个;4小时,250个;一天,551个;此后,回帖页面多达46页。同时,还有几百条短信、50多个电话。甚至有人跟他约好时间地点,送来急他所需的东西。

“就像很多邻居一起在院子里晒太阳,每个人都有一个自己的空间,但当看到别人有困难了马上会出手‘支招’,自己有麻烦了只要发出‘求助’,会有更多人前来帮忙。”老麦觉得,网络互助正在编织一种网络时代新型的人际关系。

“网络互助是一种集公共性、信息量为一体的虚拟公益,体现了平民主义,是助人为乐传统美德在网络世界里的延伸。”有社会学家认为,网友们一拥而上答复的热心,让人们看到了人性善良的一面,互助让网络生活显得更加真实、丰富、温暖和阳光。

但有人也担心,网络互助有时会因为被利用而“帮倒忙”。

莫让互助“帮倒忙”

【案例三】3年前,一篇名为《史上最恶毒后妈把女儿打得狂吐鲜血》的帖子在江西某网站论坛上发出后,立即引发网络疯狂转载,网友纷纷指责“这样的后妈简直禽兽不如”,还有网友发出网络通缉令通缉恶毒后妈。事件惊动了当地政府介入,调查结果却出人意料:女孩吐鲜血的真实原因是患有血友病,只要皮肤出一点血,就会血流不止。随后,在网民们的再次推动下,真相终于水落石出。原来,“史上最恶毒后妈”并不存在。据报道,被冤枉的后妈因无法证实自己的清白,又迫于舆论压力,曾下跪喊冤。

“女子虐猫事件”、张殊凡事件、网络第一暴力案“死亡博客事件”、“华南虎事件”、周久耕香烟门事件、寻“犀利哥”身世、微博“捉奸门”……一个个网络口水事件在网友的助推下真相大白。但,网络互助也是一把双刃剑,类似于“恶毒后妈”这样“帮倒忙”的例子并不鲜见。

2008年河南新乡市曾发生一起20岁女大学生被前男友林明当街杀害的惨案。这件案子原本只是一件仇杀案,却因“网友助纣为虐”而备受关注。

原来,林明与女友分手后怀恨在心,但因女友在另外一个城市,无法找到,于是想到了上网求助。他在某知名网站发帖,谎称自己供女友读书上大学,没想到女孩忘恩负义,现今,他身患白血病,恳求网友帮他见女孩最后一面。这个没有经过任何考证的帖子,立即在网上掀起轩然大波。网友义愤填膺跟帖慰问林明,痛骂其前女友的不仁不义,并帮助林明在短短几天内便把女孩的学校、住址、手机号、QQ号,乃至寝室号曝光于网上。林明的目的达到了,他找到前女友,杀了这个正值花季的女孩。

“良好的动机一般情况下会引发正面的行为,但在一些情况下,动机和行为结果却会出现偏差甚至相悖的情况。”心理学专家应力教授说,一些网络参与者对事件本身并没有真实全面的了解,通常只是根据单一信息来源,夹杂着主观臆断,对信息进行复制、改变和传播。于是,出现了一群人在骂了半天之后,忽然发现冤枉了好人的现象。虽然“深感自责”,但这种行为的恶果却常常无法补救。

有关专家指出,移动互联网技术、社交网站、微博的发展,为人们创造了一个可以随时在线、随时分享的网络空间,网友们拥有了比以往更加广大的人际网络,并得以在人与人的沟通交流中寻求答案。然而,分享模式为人们带来满足感与成就感的同时,更需要把握好道德尺度。

“网络虚拟空间和社会现实空间是互为镜鉴也将互相影响,假如不遏制这种打破道德底线的‘网络暴力’现象,也许有一天,不但会使人们减弱对网络的信任感,浇灭网友互相帮助的热情,还可能导致价值观和道德观的混乱。”应力认为,要遏制“网络暴力”,在推动法律规范、加强监管外,最终还是要靠网民自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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