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拉塔普凭窗瞅着绿枝摇曳。春天来去匆匆，他自言自语，夏天就要来了。他很高兴看书后小憩一下。树木哗哗摇曳“绿叶，宛如鸟儿抖开双翼”，他想起最近刚看过的一本书的话。

但是，并不是所有的树木。他的邻居有一棵树——菩提树——依旧沉湎冬季。密哈拉里路旁惟有这一棵，尚未受到春天的影响。它耸立着，离窗约1百码，它斑驳的轮廓，与别的树哗哗响的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它那光秃秃的枝条在天空的衬托下越发清晰。“像破碎的七弦竖琴弦，”普拉塔普嘀咕道，想起哈迪的一行诗。

他站在那儿凝视这棵可怜的菩提树。他想，这种伤心树通人性。他想知道，它快死了抑或已经死了？他记得一位印度科学家写过树有关“心跳”以及遭受“痛苦”的情况，于是，不由自主嘀咕着波兰谚语：

春天是处女，夏天是母亲，

秋天是寡妇，冬天是继母。

正值春天，并不是像继母那样折磨菩提树的冬天。春天到来，加快了周围所有树木的呼吸，惟独忽视了菩提树，枝条无叶，病怏怏。他暗自思量，辛酸一定流经树液。可是像树一样的人能那么完美地控制辛酸？不，他又想起树木是自然禁欲主义者。它们看来并非全部绝对任命运摆布？它们比人类强的多呢。

普拉塔普不知道，是太阳白天抑或星星夜晚怜悯俯瞰这样可怜的树？但是他相信一件事。只有两种动物知道忍受悲伤——他自己和乌鸦。

他的思绪回到了冬末到来的那些充满希望的日子，想起一只乌鸦开始在菩提树枝上筑巢，直等着春天的到来和树叶的发芽。一天天，她在筑巢，想办法用干枝和其他零星东西搭个简陋窝，用啄和爪描绘出粗糙的艺术品。春天到来，巢准备就绪，可是这棵树，哎呀，依旧光秃秃。周围所有树叶嫩绿一片，可是惟有这棵树上没有叶子！巢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没有遮掩。普拉塔普同情地瞅着这只可怜鸟的困窘。她注意到四处被监视，好不自在。好像他能读懂她的思绪。他可以感觉到她多么渴望在一个更好地方再筑巢。可是现在既然产卵期就到了，她怎么能再筑巢呢？所以，在后来的日子里，人们在光天化日之下可以瞅见她伏窝产卵，神情不安地斜视着每个过路人，这让普拉塔普想起格雷“常春藤塔”作品中的“愁容猫头鹰”。

普拉塔普记得仲春的一天，一支游行在菩提树下乱哄哄地前进，搅得可怜的鸟焦急不安，在窝里疯狂地打转，半天才飞起来，盘旋一阵子后又踅回到无遮掩的巢里。他又记起如何搜肠刮肚，刹那间想到布莱克的格言：“乌鸦希望一切都是黑的，猫头鹰则希望一切都是白的。”他又记得如何提醒自己，乌鸦不同于布莱克的格言，不关心一切，仅关心她的蛋、她的巢、她的树，她仅希望让她的树长满树叶避日、不让人瞧见以及防止街上玩童的射击。

一阵阵风向他袭来，乌鸦粗哑的呱呱声在上空盘旋。普拉塔普倏地意识到这些乌鸦可能在为亲人举行告别议式。究其原因，他看见乱蓬蓬羽毛什么的，散落在附近，简陋的乌鸦窝在地上狼藉一片。他想这可怜的鸟大概是被一位精于弹弓的男孩用弹弓射中致命的。

蓦然，普拉塔普认为菩提树无叶是它自身的缺陷。菩提树并非安然无恙，这个世界的一切也并非安然无恙，虽然邻居的其他树哗哗摇曳“绿叶，宛如鸟儿抖开双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