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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日报 2010年12月15日 星期一

【时代先锋】从“提速先锋”到“创新先锋”

——记北京铁路局北京机务段动车组运用车间指导司机李东晓(下)

本报记者 刘静
《工人日报》(2010年12月15日 001版)

当中国高铁事业轰然崛起的时候,高铁司机却是一张白纸,有关管理、安全、运行和操纵的规章制度更是一张白纸。

“大车”(铁路司机)们介绍说:“从内燃车到动车组,从设备到规章都不同,完全两种概念。”动车技术含量高,速度快,操控起来看似比以前要轻松一些,但动车组司机不仅要开好车,还要了解动车的基本原理,出现问题要在极短的时间内进行故障判断,并协助机械师进行故障处理。要求反应非常迅速,掌握的知识更全面。

以CRH3型动车组为例,数据柜里有30个开关,如果按错了就可能出现人为故障,而故障代码有2000个,出现问题要迅速反应出是何种故障,谈何容易?

为了掌握驾驶本领,为中国高速铁路驾驶技术闯出一条新路,没有经验,李东晓就自己摸索;没有专用教材,就利用培训、进厂接车、参加试训等机会,向专家、技术人员请教。从严冬到盛夏,他顽强地克服了一个又一个困难。

在中国高铁事业中,李东晓不仅是“提速先锋”,如今又成了“创新先锋”。

“善于积累,善于在实践中摸索”

正如北京机务段动车组运用车间主任杨岸伟评价的那样:“李东晓善于积累,善于在实践中摸索。”李东晓深知,他和同事们的实操经验是前所未有的,是填补中国高铁历史空白的。

“京津城际在筹建初期,我们真正是一无经验,二无模式,三无资料,一切靠‘白手起家’。”李东晓说,没有经验——“摸”,没有材料——“编”,没有样板——“创”;没有实物——“追”。

测试期间,李东晓一直带着一个小本,随时记下试验中的各种数据:每次运行时的天气和风速,风速多大最高跑多少速度是安全的,加速时间和相关里程数,空气阻力和制动距离,轨道曲线、坡度和匹配速度,降速时间和停车位置等等,弄不懂的就请教专家。

从北京南站到天津站,每一处道岔、弯道、信号、站口、风口等,李东晓都徒步走过多次,一步步拿皮尺丈量、测算,然后通过试验找出最佳优化操纵数据。他能把北京南站、天津站密如蛛网的轨道布局和复杂的道岔口默画出来。

——在联调联试中,李东晓收集和整理了所有易发故障信息,然后分别设置代码,列出排除故障的应急措施办法。把这套软件存贮在动车组操纵台中,司机就可以有备无患了。

——青岛四方公司是制造动车组的主力厂之一。在听取李东晓的意见后,他们对驾驶室和操纵台的设计做了许多更加科学、更加便捷的重要更改。

——李东晓首创性提出建立“动车组运行质量台账”,每天用微机对京津线每列动车组的运行状况进行数据跟踪记录。司机出勤,打开微机,该车所有的质量信息、故障现象一目了然,行车时就可以做到心中有数了。

——到唐山轨道客车公司接CRH3型动车组那次,李东晓等10位“大车”,通过10天的昼夜奋战,收获了一个意外成果,把670多页的中文德文混杂的《CRH3型动车组技术资料》,缩编成一本60多页的《CRH3型动车组操作手册》,为后来大规模培养动车组司机提供了中国化的第一本实用教材。

在集中集体智慧和经验的基础上,李东晓扑在电脑上,和同事先后编写出京津城际铁路《动车组1800秒操作法》、《动车组故障应急处理手册》、《安全值乘法》、《动车组司机呼唤应答标准》、《动车组救援办法》等一系列高速列车操作法。他还参与高铁行规、技规的制定与编写,提出150多条建议。所有这些,如今都成为中国高铁的规章制度和司机的必备教材,在武广、郑西、石太等高铁线上普遍推广、加以执行。

现在,中专毕业的李东晓已经成为高级技师,这是行业内的最高技术职称。

“我们对李东晓是打心眼里佩服”

时速350公里的京津高速城际铁路于2008年初建成,它成为中国高铁事业最大的试验场、练兵场和人才培训基地。

新司机每人必须安全实操运行6000公里以上,才能获得动车组司机资质。总里程相加,他们总计要跑50万公里左右,也就是说,他们要在京津线上跑4000次!

学员可以轮流实习,可李东晓等“总教头”却必须站在身边进行现场指导,他们经常几天几夜不下车,顿顿吃方便面、火腿肠,喝瓶装水,腿脚站肿了,鞋子也穿不进去,穿上了脱鞋又费劲。到了酷暑,尚未安装空调的车厢像烤箱又像蒸笼,人人汗如雨下,衣服湿了干,干了湿,汗碱结成一层白霜,穿在身上“就像硬纸板支楞着”。

在驾驶技术上,李东晓要求自己:安全一事不出,正点一秒不晚,对标一厘不差,平稳起停无声。“大气,灵气,沉稳。”曾随车观摩的“毛泽东号”机车包乘组司机长赵巨孝脱口而出几个短句,由衷佩服李东晓过硬的操纵技巧,佩服他比技术更过硬的心理素质。

“我们对李东晓是打心眼里佩服。”哈超也是北京机务段动车组运用车间司机,2007年既有线首列200公里动车驾驶员。

一次哈超开车从北京到天津,李东晓添乘。哈超自我感觉很好,停车后问:“李师傅,你看行吗?”谁知李东晓一下子就给他指出了8个问题。哈超心里不服,回北京的时候,就让李东晓开,心说:“看看您的吧。”

到北京后一看,允许误差10公分的对标停车,丝毫不差。这时,从车上跑来几个人,掏出个秒表说:“我们是火车迷,29分46秒,铁路承诺京津城际30分钟内到达还挺准点。打火机立在餐桌上也没倒,很平稳。谁开的车?”当得知是李东晓开的车后,火车迷们连声说:“真不错。”

这下,哈超彻底服了。

“师傅技术好、业务精、人品好。我很敬佩他。”32岁的杨文第从2000年开始就是李东晓的徒弟,他说,从内燃车到动车,李东晓每次都是学在前,并没有谁要求他这样做,他是出于对工作的热爱。

有一件事给杨文第留下了深刻印象。2008年10月去杭州参加“全国职工技能大赛”的时候,因为李东晓名声在外,很多选手把超越他看得比得名次还重要。每次李东晓训练,都有很多人围观甚至摄像。杨文第很着急,提醒师傅注意保密。谁知李东晓却很大度,还主动邀请别人来。杨文第抱怨师傅:“拿不了第一怎么回去?”李东晓回答:“现在铁路急等着动车司机,多教他们一点,他们就少走点弯路。”

后来,李东晓在大赛中获得了第一。别的局一位高手临走前特意前来告别,说自己一定要把李东晓教给自己的知识带回去再教给别人。

“那一刻,我心里特别感动。”杨文第由衷地说。

李东晓激励着动车组车间确立了“铸就精锐之师、打造第一品牌”的安全理念,创造性地提出“飞行员的标准、国旗班的形象”、“专运标准、零的误差”和“个个是精兵、岗岗创标范”的行为准则,进而保证了试验安全、开通安全。

如今,京津城际已开行9万列动车,没有因为司机的原因出现一次问题。

当之无愧的“形象大使”

李东晓的家在天津火车站附近,站在车站就可以望见那栋米黄色的33层住宅楼。

当了司机长、指导司机后,尤其是今年1月被职工选举为车间工会主席后,李东晓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2008年6月,京津城际铁路正在联调联试的紧张阶段,岳母动大手术,李东晓只能打个电话表示问候:“我工作实在太忙,回不去,请妈妈多保重吧……”话音未落,他已哽咽难言。父亲实在不能理解:在线上搞测试,一天在北京天津之间最多跑7趟,到天津站口就能看到自己家的大楼了,就不能抽空回来看看?

确实不能,确实抽不出一点点时间。

儿子上了初中以后就很少见到爸爸了,学校家长会总是爷爷去开。“初一、初二时,我也不好好学习,整天贪玩。后来看到爷爷奶奶那么辛苦地照顾我,又知道爸爸成了模范,我才下决心好好用功。有一次考了好成绩,老师很激动,当着全年级同学家长的面,向我爷爷奶奶深深鞠了一躬,当时我的眼泪都出来了!”13岁的儿子说。

这时的李东晓,还在动车组上。

其实在这个绚丽多彩、白领风行的时代,“大车”是个挺平凡的职业。李东晓却始终如一珍爱自己的岗位和机车。以前开的内燃机车是烧油的,搞不好或不用心,车和人都是油黑的。但是,李东晓管辖的人和车总是干干净净,制服整洁笔挺,司机座套雪白,连车头上的铜喇叭和白漆底座都擦拭得锃光瓦亮,老远一看,赏心悦目。

李东晓是铁路上第一个熨烫工作服的“大车”,他把这种好作风也带进了自己的团队。

李东晓要求“大车”们“必须配得上咱们漂亮的和谐号”:大壳帽必须端端正正,制服必须干净挺括,领带必须垂直平整,皮鞋必须一尘不染,手套、座套必须雪白,胡子必须刮得干干净净,头发必须剪得齐整好看。不仅仪表整洁规范,交接班还必须笔直立正,相互敬礼,大声汇报,走路必须两人成行,三人成纵,齐步走。

京津站台上,旅客都耳目一新、赞叹不已,纷纷拿出照相机给“大车”们拍照。李东晓带领下的动车组司机,成为中国高铁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和当之无愧的“形象大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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