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短暂的一生,幸福无比”
——追记空军指挥学院硕士生导师季岩博士
53岁的季岩,我军第一位军事战略学女博士,空军指挥学院军事理论研究所战略研究室原副主任,当代军事理论界不可多得的研究人才,因积劳成疾,今年3月告别人间。
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军旅作家韩静霆有部作品《战争,让女人走开》,季岩恰恰在那几年里把自己的人生目标设定在军事与战争的研究,一发而不可收;美国诗人、藏书家尤金·菲尔德曾断言,让一个女人爱书,这几乎不可能。可对季岩来说,书是她的生命组成和思想源泉,她勤于苦读,抓住一切机会学习,直到人生谢幕。
季岩从事教学科研工作20多年来,编写、出版的教材和专著近20部,发表大量学术研究文章,荣获多项全军、空军和学院的科技进步奖、军事理论奖与教学奖,两次被评为空军“巾帼建功”先进个人,为人民空军的战略研究和发展奋斗到最后一息。
中央军委委员、空军司令员许其亮在了解到季岩的事迹后,写下这样的文字:“为之感动,为之痛惜,应为这种精神鼓与呼!”空军政委邓昌友称赞“季岩同志的先进事迹和崇高精神,令人感动敬仰”。
军事战略家之梦
季岩这样描述过自己的职业——“让我把生命和理想与保卫国家、建设强大的军队紧紧联系在一起”;“让我的心灵变得富有激情和创造力”。从小在空军部队大院长大的季岩,对空军有感情,对军事理论研究有着特殊偏好。
为了圆梦,她在1992年从当时的空军政治学院获得哲学硕士学位;分到空军指挥学院后,她一边教学,一边自学,经过近3年的努力,终于考取了军事科学院博士研究生;到2001年,季岩成为我军首位军事战略学女博士,一篇24万字的博士论文——《相互安全论》,被评为当年军事科学院的最佳论文。
多年来,季岩按照工作进度和思维节奏来安排生活的进程。比如,去食堂就餐常常会打断思路,因此,办公室里也就备了很多干粮;为了抢工作进度,也不时地在办公室工作通宵;就连自己的发型,她也有额外的要求,一种不用费事就能保持美观的头型。
工作中,季岩最关注的是其学术观点能否得到认可,却很少关注申报科研奖项一类的事情。她是空军高层次科技人才,也是空军军事理论专家库战略专业委员会委员;她被空军机关多次抽调参加全军的重大课题,所有这些忙碌,都被她视为一种认可和肯定。
季岩留给人们的印象,多是“脚步匆匆”、“大书包不离身”。其实,很大的书包里装的都是她要看的军事类书刊;就是赶上和同事们外出郊游,休息的时候,她也是在边上静静地看书。
临终之际,季岩交待家人,将自己多年珍藏的军事图书1171部(计1356册),全部捐献空军指挥学院图书馆,让自己的梦想之光延伸。
殚精竭虑“空天安全”
采访中得知,季岩近年来为了“空天一体”命题的探索,围绕着空间对抗、空间安全和防范等领域,和研究室的战友们过着近乎苦行憎的日子。2009年,她的《空军战略学》获得空军重大创新提名奖。
季岩说过,“战略家的思考应该预知正在发展中的演变趋势”。几年来,她和同事们发现了新时期战争历史细节之中潜藏的未来趋势——如预警探测、侦察监视、导航定位、隐身攻击、精确打击等等,进而认知,空天战场已成为信息化战争的主战场,航空、航天、网络空间正在加速融合……
季岩得出自己的结论,“空天一体不仅是空中战争形态和空中力量变革的标志,更是整个战争形态和军事力量形态的变革标志”;以此为基点,她想到国家富强对空军提出什么需求?空军在强军中扮演什么角色、发挥什么作用?即应当建设什么样的空军?
为此,她率先提出维护空天安全的空天对抗理论。从世界风云的变幻中,她意识到“空天安全”已经成为我国安全的重要内容。她在2005年提出“空天对抗”的命题,着手撰写《空天对抗论》专著,提到“整个‘蓝色’垂直空间都应是空军履行使命任务的主战场”这一重要观点。到2006年,她参与启动《新世纪新阶段空军力量威慑性运用研究》科研项目,后来,这一项目被列为国家社科军事学项目重点课题。
季岩在研究联合作战中空军的运用时,提出空军非战争运用问题应该上升到战略地位。她参与编写学院关于2005年的《空军战略教程》时,主张将和平时期空军的战略运用问题写入教材;到了2008年,病中的季岩坚持完成了《空军在非战争军事行动中运用问题研究》的课题。
2008年,季岩还撰写了《新世纪新阶段空军文化建设转型研究》的报告,提出全新的空军军种文化概念,提出将空军的使命、责任和官兵的价值观、责任感上升到军种文化范畴的观点,引起空军领导高度重视。
“脱不去的红舞鞋”
采访中,很多人谈到,生活中的季岩其实有着多样文化情趣,喜欢鲜花,爱听音乐,知书达礼,温文尔雅,一种女性特有的书卷气、亲和力,感染着所有人,“只是她的研究工作太忙了,没有让她很好地享受生活。”
“你的优点是认真,你的缺点是太认真”,这是朋友们对季岩的评价。季岩曾把自己的职业比作“红舞鞋”,而“认真”则是红舞鞋的鞋带。她在病中感叹:“在舞台上跳得越久,这鞋带就系得越紧,红舞鞋也成了永恒的命运所赐。”得知自己的病情后,她仍然“感激这份把我加速带向生命终点的职业”,而面对“有人说自己傻,为工作累到自己病死”的议论,她以一句“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哉”的古语幽默对之。
临终前几天,季岩给空军指挥学院领导写了一封信,信中说:“这份职业生涯赋予我一个原本平凡的女人许许多多的光荣与梦想,给我用智慧为国、为军服务提供了大舞台。在这份职业中,我付出了许多辛劳,却收获了更多的智慧、激情与荣耀。这一切都使我短暂的一生平凡而不平淡、平静而不平庸、丰富多彩、幸福无比。”
回想研究工作的一些苦衷,她不无凄婉地称自己为童话里拔掉羽毛织成美丽锦缎的仙鹤,还有那山林中“带血而啼”的布谷鸟。她写道:“……我才刚开始/脱不去的红舞鞋/长风啊/借我力/送我飞身天宇/在那云幕外/天尽头/有我永远的菩提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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