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有贵在还是小魏甚或小小魏的时候，便有了质朴的生命体验——父亲行医治病不收钱。几十年的言传身教，为他留下了一份与生俱来的精神启蒙。那一天他刻骨铭心：父亲下葬出殡，数万人自发扶老携幼挥泪送别。于是，这份带着父亲体温的生命感觉便有了一个结实的精神高原。

以后小魏成了老魏，被社会界定为“富人”。所谓“富人”仅仅缘于可以计量的一串数字，据说那叫金钱；至于那些无形的助人救人的富有，因其无法计量也便不算财富。走近老魏，不禁在想，难道这仅仅是一个富人拿钱助人的故事？或许这一切已经出离了行善慈悲的意义，或许这是他童年精神启蒙的回归？他由此为自己的心灵找到了居所。

心灵安顿，人人期盼；然安于何处？却有着诸多的焦虑与彷徨。

想起周国平先生的《灵魂只能独行》。整部书都在映照当下——在物质高原上，我们只剩下一个忙碌不堪的身躯。“人迷失在高楼的迷宫中，不管我们为装修付出了多少金钱和力气，屋宇仍然外在于我们，我们仍然是居无定所的流浪者。”

某些先贤的故事至今读来饶有生趣。2000多年前，罗马军队攻进了希腊的一座城市。他们发现一个老人正蹲在沙地上专心研究一个图形。当罗马士兵的剑朝他劈下来时，他只说了一句话：“不要踩坏了我的圆。”他就是著名的物理学家阿基米德。更早的时候，征服了欧亚大陆的亚历山大大帝视察希腊的一个城市，遇到一位躺在地上沉思的人，便问他：“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得到的回答是：“你不要挡住我的阳光！”在这位哲学家第欧根尼看来，面对他阳光下的沉思，亚历山大大帝的赫赫战功显得无足轻重。

这两则传为千古美谈的小故事，清晰地昭示着，他们知道自己心安何处。

前几日看到一篇小文。李江源先生谈到他在德国留学时，邻居是一位下水道工人，当得知他来自中国，便睁大眼睛问道：“先生，您能告诉我老子和庄子的区别吗？”李先生好奇他为何喜欢哲学问题？他回答说：先生，当我在黑暗的下水道工作时，回味着昨晚看的黑格尔，连污水都变得美好起来。

这位下水道工人也知道，如何诀别精神洼地，如何安置自己的心，甚至安顿心灵比安顿身体更迫切。

应该心安何处呢？答案斑斓多彩。或安居于爱情、亲情，或安居于创造性的钟情劳作，或安居于宗教信仰，或安居于读书、思考，或安居于救助他人的事情中，或安居于闲情逸致，等等。可以安顿心灵而非安顿身体的，大抵是那种超拔物质的精神情致所在。帕斯卡尔早就说清了这个道理：人只不过是一根苇草，是自然界中最脆弱的东西。用不着整个宇宙都拿起武器来才能毁灭他；一口气、一滴水就足以致他于死命。然而纵使宇宙毁灭了他，人却仍然要比置他于死命的东西更高贵得多。因为他是一根能思想的苇草。

老魏的故事让我想到这根脆弱的能思想的苇草。由此体悟：什么是“安之若素”。

（魏有贵事迹详见本版4月6日《“为弱小者，我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