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风景
一扇窗里一个家,一扇窗外一道景,窗外的风景,虽然往往被人忽略,但不知不觉中却会在心底烙下印记。如果搬迁或远离,就会突然发现,那曾经的窗外风景,竟变得如此清晰,有时几乎成了人们对过去家的全部感觉,我就是这样。
我童年和青少年时期,窗外的风景,是一株摇曳的树。那时我住在北京西城一处老式四合院中,院子很大,房子很旧,糊窗纸的木框有些坏了,便换上了玻璃,从我睡觉的床上躺着往外望,可以穿过整个院子看到对面房子的屋脊。屋脊上露出邻院一棵大树的树冠,这就是我昔日家的窗外风景。现在一闭上眼睛,还能看到那棵大树。春天,树上一片新绿,鸟雀在上面啼叫;夏日,浓密的枝叶给人些许凉意;秋天,叶落得那么快,仿佛是一夜落光的;冬天,稀疏的枝条悲凉地指向苍穹。我最喜欢那棵大树摇曳的样子,风大的时候,整个树冠都在剧烈摇晃。有时摇弯了腰,快摇出了我的视线,就这样摇啊摇,摇过了冬春,摇过了四季,把我摇大,也深深地摇进了我的记忆。
十年动乱中,我上山下乡去了云南瑞丽生产建设兵团,尽管那里生活艰辛,但景色甚是美丽,那时窗外的风景,是一幅浓墨重彩的南国山村画卷。推开我们宿舍的窗子,刚好像一面画框,一幅美景扑面而来。远方是青翠连绵的勐峦山,整齐的橡胶林像一波绿浪从远远的山坡上奔腾而下,一直倾泻到屋外。几丛高大的毛竹,总是那么郁郁葱葱。紧靠房檐有一抹芭蕉,我喜欢阴雨时节那晶莹的雨滴在硕大叶片上坠落的情景,那才是真正的雨打芭蕉,如泣如诉,动人心弦。在瑞丽五年有余,这幅风景是我永远的记忆。
回北京后,我住在阜成门一处简易楼三层,那里可以向东南两方向瞭望,两处窗外的风景有些强烈反差。东面最吸引人的是白塔寺,高高的白塔突兀而起,下面是大片的平房区,院落密集,街巷纵横。每到冬天的雪后,街上、房上、树上都落满了雪,和白塔寺浑然一体,一片银白,简直是一幅老北京的风俗画。南面则是热闹的阜成门大街和二环路,车流密集,连绵不绝,过往路人,行色匆匆,是典型的现代大都市生活画卷。古老文明与当代时尚结合在一起,既和谐又统一,让人深切地感受到厚重文化底蕴下那精彩而动感的北京风情。
如今我住在京西石景山,过去人们视此为郊区,通常不愿搬迁到这里,因为那会给工作和生活都带来不便,但随着城市的发展和交通的改善,这里已今非昔比。现在我窗外的风景,一面是不断长起的新楼房,鳞次栉比,宛如市内一般;一面是近在咫尺的西山,深邃清幽,一片青翠。我喜欢这样的感觉,大概这也反映出今天许多人的共同心态,一方面有着对现代生活的强烈追求和渴望,另一方面又有对大自然的无限依恋,夹在现代与天然之间,既可以享受现代生活,又可以赏玩山水自然,优哉游哉。
窗外的风景,给人记忆深长,让人享受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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