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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日报 2009年11月20日 星期一

怀旧

□ 陈绍新
《工人日报》(2009年11月20日 006版)

不知为什么,人到了一定年龄,总爱回忆过去。

闲暇的日子,有时品着香茗,思绪就像泡开的茶叶,慢慢地沉进记忆。故乡、故人、故事,经历了岁月的涤荡,再咂摸又是别样滋味了。

两条会唱歌的小河,河两岸百年沧桑的榕树,它们是我记忆中最可爱的精灵。在我离开故乡的这些年岁,它们总是陪伴着我,予我写作的灵感。心情疏朗的日子,我尤其喜欢沿着记忆的小桥,去古榕下偷听温婉的女子对水倾诉爱情,偷听鱼的唼喋和鸟雀的和声。白云上叮咚的一脉流水,是可以灌醉乡情的,我曾在月亮与星星邂逅的秋夜,体验过那种陶醉的感觉。

旧时的小镇,一条水渠穿街而过,临水人家或青瓦木屋,或树皮木房,门窗上的对联有的旧着一种韵味,有的新着一种喜庆。不论你走进哪家堂屋,映入眼瞳的总是正面板壁上祖宗的神位,两边还贴着一副“宝鼎呈祥香结彩,银台报喜烛生辉”的对联。而神位下的四方桌上,一只青花瓷壶盛着茶水,几只瓷杯围着茶壶倒扣在茶盘里,朴素着乡间的日子。

年的气味有些淡了,但板壁上那幅童子捧红鲤的年画,依旧不减喜庆的色调。有些东西是一直记得的,比如堂屋两边上了年岁的椿凳,低头纳鞋垫的媳妇和逗孙子的婆婆。寻常的生活画面,十分安宁。阳光、清风、季节、流水,它们几时走近几时走远,再寻常不过,却叫人难以忘怀。

农历二三月的犁头嘴,油菜花浮浮沉沉灿黄在坝子里,风一来,所有的芬芳就往人鼻孔里钻,香醉得令人浑身麻酥酥的。赶季节的放蜂人来了,蜂箱一打开,蜜蜂音符一般,飞得满天都是。最好看当然还是油菜花的笑,仿佛打开了心房的新娘,期冀着她的新郎。对于油菜花,人们都喜欢它花开时的鲜艳、金色的美丽,我的怀念也无法脱俗,那怀念里的爱慕是冲着花期的。

乡间的雨是最撩人的,几笔雨意轻描淡写地一挥洒,山水的韵味更浓了,诗情含着画意,或画意透出诗情。我的故乡,就湿漉漉地朦胧在这幅自然的山水画中,宛若陶令笔下的桃花源。雨水抒情的日子,撑一把伞走在窄窄的街巷,看一朵一朵如昙的伞花擦肩而过,诗人戴望舒《雨巷》的诗句,便在脑际如蝶翩飞,使你一时欢喜一时惆怅,一份拧不干的感觉,一再潮湿我的乡土情结。

瓦楞上的炊烟,如一棵乡愁的大树,始终在往事里繁华。一茬一茬熟悉的面孔,一支一支美妙的歌谣,一群一群的牛羊,悠闲地从炊烟的树林走出来,在时间和空间的轮回里,泛黄成一页村史,或者一段故事。游子的乡愁,就在这些村史抑或故事中浮浮沉沉。尤其人到了一定年龄,衣食无忧,时间有闲时,从前演绎的旧事旧情,就如同时光倒流一般,在思想深处重现,令人无端地生出许多感动。

怀旧,其实是对人生的一次蓦然回首,是对年轻时节的一种精神回味。你会为自己曾经拥有过的美好时光而欣慰,为经历过那些激情燃烧的岁月而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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