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尽管晚点一小时，从北京方向来的Z9次列车还是呼啸而至，这是2009年9月1日上午，绍兴火车站。站台上的浙江省总工会宣教部部长杨谷人松了口气，朝着列车使劲挥手——全总文工团的演员们到站了。

信任与情感的烙印是一年前打下的。2008年5月12日，一个注定在浙江工运史上留下深刻记忆的日子。就在那天下午，浙江省职工文化研究会年会正在衢州的东方大酒店召开，当晚与会代表观摩了全总文工团为巨化集团成立50周年庆典奉献的文艺演出。那个夜晚，蕴含浓郁职工和工会元素的节目给省总工会副主席陈世权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2009年5月底，浙江省总工会在历经三年的最具影响力劳模、金锤奖和创业创新双十佳颁奖典礼后，亟须一场崭新的五一晚会来进一步烘托“劳动伟大”的气氛。省总工会领导最终邀请全总文工团来杭州演出，省委副书记夏宝龙，省人大副主任、省总工会主席刘奇亲临现场，并对演出给予了高度评价。

全总文工团与浙江省总工会迅速建立了信任和默契。送文化活动是浙江省总工会近年来工作的亮点，新华社曾以“浙江省总工会送文化，惠及560万职工”为标题作过长篇报道，在全国引起了反响。今年正逢庆祝新中国成立60周年的大庆之年，送文化活动理应更具气势，更有风采。邀请全总文工团和浙江省职工艺术团联袂出击全省巡演的创意就这样浮出水面。

浙江省总的邀请，得到了热烈响应。全总书记处领导拍板：经济发达的地方，文化应该先行，全总文工团赴浙江巡演可行。

随后的日子里，省总宣教部的热线电话铃声不断，经过漫长细致的上下沟通，左右协调，最后决定，全总文工团牵手浙江省职工艺术团，凭借流动舞台车，开赴浙江11个市。

绍兴，是第一站。

9月1日晚上，绍兴喜临门集团。当满载演员的金龙大巴驶进厂区的时候，这里灯火通明，焰火璀璨，早已期盼的演出，成为职工盛大的节日。

省总工会党组书记、常务副主席金长征、全总文工团总团团长马恩成专程到场，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致辞。金主席在最后充满诗意地展望：这次巡演，要成为一道流动的亮丽文化风景线。

绍兴市委常委宣传部长尹永杰、绍兴市政协副主席、市总工会主席吴耘早早地坐在观众席上。绍兴网全场网上直播，工人日报和省城的几家媒体也纷纷来到现场。

在“激情岁月”的开场音乐中，演出拉开了序幕。不愧是国家级的艺术团体，甫一亮相就显示了不同凡响的专业素养，观众的情绪一下子高涨起来。喜临门不同工种的职工，组成了不同着装的观众方队，此刻比的是掌声和热情。

开场曲《我们在国庆放歌》演唱者李冰，毕业于解放军艺术学院，后赴法国音乐学院大师班专修美声，这是她首次站在流动舞台车上演唱，能够如此近距离听到职工的呐喊和欢呼，感受他们的真诚和质朴，李冰心中涌起了一种异样的感动。

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看着灯火熄灭观众离去，杨谷人的心头喜忧参半，喜的是首场演出顺利谢幕，可后面还有几十场的演出，几千里的行程，有多少不可预知的变数啊！

要让巡演成为一道流动的亮丽风景线，这是领导的嘱托，也是职工的期盼。在午夜的绍兴街头，他的心里沉甸甸的。

无论如何，开场，喜临门，总是一个不错的兆头。

二

“这是黄河吗？”来自内蒙古的著名歌手乌仁其其格的一句问话引来了一阵笑声。全总文工团的演员们以前大都没有来过浙江舟山海岛。

此刻，演出车队正缓缓开上轮渡，前往舟山群岛。绍兴到舟山要四个小时的车程，为保证中午前赶到，演员们起了个大早。流动舞台车车身超长超重，速度缓慢，每次演出需要提前定位搭台，保证演员走场排练，它已经提前两个小时上路了。

定海马岙镇在前些年还是个渔村，现在民营经济发达，著名的上市公司金鹰集团就位于此。

演出是在一个田野和厂房交错的地方。流动舞台车驶上刚刚填土铺路的小道，临时放上几块木板就是演员的后台。

音乐响起的时候，四乡八岙的人陆续赶来。台下人头攒动，台上好戏连连。青年演员叶明明，人帅舞靓，一路演来“粉丝”三千。此时也被热情点燃，一个空翻从台上翻到台下，技惊四座，全场4000余观众顷刻响起了海啸般的尖叫和掌声。

此时此景，也让我无限感慨，就在昨晚，在舟山恒生集团，开场歌舞刚一拉开，一场大雨从天而降，我们连忙拉开备用雨布，盖住调音台，心中暗叫不好。却见在场观众热情如火，雨中的掌声更是疯狂。也许是感天动地，短短五分钟，大雨骤停，月白风清。

演出的空前盛景也深深打动了舟山市总工会宣教部长王建成，他兴奋地说：“这样的演出职工欢迎，工会干部脸上有光，下次来这里开展工作气壮壮地。”

次日清晨，演出队离开舟山。在宾馆大堂，我们发现“工会送文化到海岛”的新闻报道赫然印在舟山日报的第一版。

告别舟山，下一站是象山。象山港项目是要建造象山到宁波的跨海大桥，总投资80个亿，来自全国各地的工人将在这里奋斗五年。送文化下基层，一线工人更应该慰问，为此，宁波市总工会四赴工地，商谈落实，精心准备。

舞台的背景是耸立的龙门吊，简易工棚成了演员的化装室。巨幅的标语、飞舞的彩旗映衬出建筑工人对演出的热切之情，阵阵海浪拍打堤岸预示着这是一个充满动感的夜晚。

张力伟是来自江西的打工者，他一个月前得知上级工会要送演出来工地，就一直盼着这一天。今天他特意穿上了洗得干净的工作服，手举着工程指挥部预备的荧光棒和小国旗，早早地来了。两个小时的演出中，他挥舞着歌唱着，忘记了身处何地。他说：从来没有看过这么精彩的现场演出，很感谢工会送来的精神食粮文化大餐……

清晨从舟山出发先到宁波，再赴象山，演出结束已近晚上十点，为了保证演出质量，演员们有个习惯，演出之前通常是不吃饭的。这天，安排在象山吃夜宵，吃完回到宁波已是深夜。

一天的奔波劳累，演员们顾不得洗澡更衣，早早钻进了被窝。而随队的宣教部副部长王重刚却是忧心忡忡，睡意全无。他起身上楼，敲开了全总文工团巡演团团长崔金泉的房门。只见房内烟雾缭绕，崔金泉也是坐立不安，原来文工团早在山西预定了两场演出，必须抽调巡演的部分演员，王重刚担心有碍演出质量，这几天一直在他身边絮叨，必须另派演员来浙江。此刻，王重刚深夜登门，来意为何，崔团长心知肚明。刚才他正在四处联络演员，充实节目。凌晨三点，他如释重负地对王重刚说：放心，新增演员将在明天从全国各地赶到宁波和下一站的台州。

三

温州市总工会的态度很明确，上级工会的送文化要落实到推进基层企业文化建设上，让美好的种子开出本土的花朵。于是早早确定了演出点——乐清金州集团，乐清工会十分珍惜难得的演出机会，在绍兴首场演出时就派人专门观摩，积极筹划。9月9日的金州集团，已是万事具备。精彩的演出得到了职工的强烈共鸣，显示出了很高的艺术欣赏力。集团老总全国劳模郑永强也为演员不辞辛苦的敬业精神所感动，当场提款要给演员们奖励。

丽水纳爱斯集团的巡演现场也是高潮迭起，最后一幕是全场观众和演员起立同声高唱《纳爱斯之歌》，老总庄启传被眼前的情景深深感染，他激动地说：“企业发展了，文化要大投入，文化的号召力凝聚力太强大了。”

是啊，浙江大地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和市场潜力，文化巡演大放异彩，是浙江精神的最好诠释。

巡演团的大篷车车轮滚动，歌声飞扬，巡回演出向着浙江腹地挺进，下一站是庆元。庆元是浙江西部的西部，演出车队艰难跋涉在盘山公路上，从丽水到庆元，整整走了6个小时。到了县城，引起了一阵骚动，全总文工团来山区演出的消息几天前已在县城传开，县里专门召开了协调会，各个部门都领取了责任书。

9月12日的庆元市民广场，自发赶来的观众把广场挤得水泄不通，县里派出了武警维持秩序，电力部门为了保证演出顺利，特意准备了两台发电机，以备急用。广场没有座位，几千观众从头到尾站立观看欢呼，整个山城度过了沸腾的夜晚，一轮明月高悬上空，见证了山区人民动人的表情。

那几天，经济开发区总工会的龚华明一直在给市总工会打电话，要求增加职工方队的名额，早几天他获悉金华市总将在开发区安排一场巡演活动，通过QQ群给基层工会发了通知，结果包括青年汽车集团、西苑中学及雅苑社区的十几家单位都要求组队观看。

金华金发广场的演出，所有组队的职工都身穿统一服装，像出席一场盛典，金华市总工会常务副主席徐跃进被现场热烈的气氛所感染，登台献歌，忘情歌唱时手中的鲜花滑落地上浑然不知，引得台下职工一阵爆笑。

相声《出口成章》又要上演了，表演者崔金泉，国家一级演员，曾获得全国专业相声金奖。他和搭档陈会增围绕省总工会提出“千万职工大行动，转型升级立新功”的口号，说学逗唱，每当抖出“有困难找工会”的包袱时，全场总会传来会心的笑声。

为了突出此次巡演的工会声音，全总文工团根据一位工会干部关爱困难职工的事迹专门创作了歌曲《我在你身边》，通过青年歌手晗月的倾情演唱，传达了工会组织情系职工的深情厚谊。

此次巡演有一个特别之处，那就是11市的演出都安排了各级劳动模范作为嘉宾与观众见面，劳模精神在这特殊时刻传达出了最强音。

在湖州永兴特钢，刚被评上“省勇克时艰银锤奖”的陈华上台发表了关于创新的简短演讲，得到了工友们抛来的鲜花。

在庆元，省劳模姚丽雅上台和演员合唱一曲《好日子》，成为当晚的最高潮。

在衢州，一位观看节目的外籍女教师情不自禁地上去拉着全国劳模环卫工人廖土珠的手说：“劳模光荣，中国环卫工人真漂亮！”

衢州市委副书记居亚萍看完演出后表示，这样的演出，劳模的精神得到了弘扬，工会的声音得到了传达，一举多得，干得漂亮。听了书记的评论，衢州市工会主席汪先应开心地笑了，他认为这次巡演，时机把握得好，在国庆前夕工会首先启动了庆祝演出，抢得先机，赢得高分。

欢乐的情绪能互相感染，鼎沸的演出现场，我忍不住给杨谷人发去了信息：感动，美满。

四

杨谷人感受的可不都是美满，他每天打开电脑第一件事就是看当地的天气预报，心里祈祷不要下雨。

巡演进入了第二周，早上起来的时候，歌手王艺霖突然觉得喉咙不适，这位中国音乐学院的硕士生，已经连唱了14场，她知道演员的最佳状态只有一周。

模仿秀演员高小波的手肿得越来越大，两天前他在上演出车时碰伤了手指，当时演出紧张顾不上，去医院一检查，确诊是粉碎性骨折。

主持人方雅，每到一地都要在最短的时间里熟悉当地的概况和工会工作，忙着和当地的主持人对接沟通，浙江山西来回奔波，接到母亲的问询电话，一时哽咽说不出话来。

车轮滚滚向前，演出还将继续。越湖州过嘉兴，一路风光无限。车厢内，宣教部副部长赵妙青手持话筒，正在对上一场的节目进行点评褒扬。行进的大巴，成了导演现场。

在嘉兴开往杭州的途中，我和舞蹈演员聊起了天。徐茵茵，22岁，我问累吗？她说不累，就是有点想家里小狗狗了。她的宠物小狗叫偶巴，她每次演出回家，偶巴在走廊里就能听出她的脚步声，早早立在门口，给她一个拥抱。

刘瑞琪，内蒙古大学艺术学院毕业生，刚刚获得新加坡舞蹈大奖。她对我说，这次走遍了浙江大地，感受到了浙江经济的繁荣，和她的家乡内蒙古还是有很大的差异，浙江真是个好地方。

刘佳妹，星光大道模仿秀年度冠军，她天籁般的好嗓音赢得了热烈的掌声。她跟我说了个故事，在金华，一位残疾人在听了她的歌声后，摇着轮椅，一定要来后台见她，被保安拦住了。她是后来听说的，很是感动，觉得没见上真遗憾。这位身材酷似韩红的年轻姑娘最后说，感谢此次演出，瘦了10斤。

这时边上传来一阵哄笑，原来是李冰老公来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去。是啊，新婚的她，已经一个月没回家了。

9月23日，杭州华辰国际饭店。与他们朝夕相处了近一个月的惜别之情悄然而生，突然有个念头，想写点文字记录这难忘的巡演历程，而下午将是最后一场演出，于是我敲开了崔金泉的房门。

聊起这次演出，崔团长难以抑制兴奋，他说，全总文工团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根据工会的要求创作和排练节目，归功于去年在衢州和今年5月在杭州的演出，我们赢得了浙江省总工会的信任，才有了今年国庆前夕的全面合作。这是全总文工团前所未有的尝试，也取得了空前的成功。

说起浙江的工会，崔团长更是不吝赞美：“我感触最深的是浙江工会的团结有力，上下级之间信任依赖，合作非常畅通。这么多场次的演出，这么多地方的转换，这么长的旅程，这么复杂的接待和安排，上下联动几近完美。”

他说这几天脑海里经常浮现的是演员们游览西塘古镇时，在船上一路飚歌，岸上游客驻足喝彩的情景。演员们感受到浙江各级工会干部和广大职工对他们的厚爱和深情。他们在浙江的日子非常快乐，心灵受到了震撼和洗礼，这才是最大的收获。

正当我们推心置腹时分，有人推门而进，随后传来的是一阵哭声，昨晚还和我轻松聊天的舞蹈演员刘瑞琪此刻脸上挂满了泪珠。

她刚刚接到母亲的电话，父亲病危让她立即回去。看到演员悲痛的神情，崔团长神情凝重，轻轻拍着她的头。我也被眼前突发的一幕弄得情绪陡落。沉默了片刻，崔团长关切而坚定地说：下午的演出非常重要，舞蹈《剪纸姑娘》和终场的伴舞都需要你，必须在演出后才能回去。

最后通过携程网，我为这位来自呼伦贝尔大草原的蒙古族姑娘订了一张当晚八点杭州直飞哈尔滨的机票。

望着刘瑞琪含泪离去的背影，崔团长轻声叹了口气。

最后一场演出如期在杭州的人民大会堂举行，男子四重唱《筑路汉子》的豪迈歌声，深深打动了在场的浙江建工集团的工人们。那高亢的旋律、昂扬的神采赢得了他们最持久的掌声。

从8月31日到9月23日，连续22场演出，足迹踏遍海岛山区。从广场到企业，从工地到乡镇，行程上万里，观众数万人。精彩动人的演出，为新中国60华诞献上了一份华丽的厚礼，也在浙江工会的历史上留下了缤纷的一页。

车轮滚滚，歌声飞扬。

那么皎洁的月光，那么鲜艳的花朵，那么动人的歌舞，那么热烈的欢呼，在人们的眼前汇聚，成为九月浙江挥之不去的记忆。正如金长征主席预示的那样：这次巡演，成为了浙江大地上流动的最亮丽的文化风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