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社科院少数民族文学研究所入职后不到1个月,即1981年春节,降边就去西藏拜访最杰出的说唱艺人——时年76高龄的扎巴老人。
扎巴老人的一生折射了《格萨尔》研究从“伤心学”到“辉煌学”的演变。国学大师陈寅恪面对敦煌学早期研究阶段出现的“敦煌学的故乡在中国,研究成果却出在国外”这一尴尬,曾发出“敦煌学是辉煌学,又是伤心学”的感慨,《格萨尔》研究的命运亦大抵如此。
扎巴出身农奴,饥饿和疾病接二连三夺走了父亲、两个哥哥、三个儿子、妻子的性命。他随着朝佛的香客游历西藏的圣山圣湖,走到哪里便说唱到哪里。出色的天赋、悲苦的人生加上丰富的阅历,使他的演唱生动、雄浑、深沉,听者无不沉醉动容。但即便这样,他也只能做到勉强糊口。在旧西藏,像他这样的说唱艺人被归为乞丐,须缴纳“乞讨税”。贵族农奴主和土司头人认识不到劳动人民创造的《格萨尔》有什么价值,而将其蔑称为“乞丐的喧嚣”。反倒是国外的学者对《格萨尔》兴趣盎然,《格萨尔》研究的第一批专著、第一个学术机构均诞生于国外。
新中国成立后,这种情况有了根本的改变。百万农奴和广大藏族人民成了国家的主人,当然也成了文化的主人。昔日的“乞丐”巴扎成了受到党和国家领导人接见的“国宝”,曾经的“乞丐的喧嚣”被录成一盘盘磁带,让《格萨尔》研究者如获至宝。
降边嘉措回忆起与扎巴老人相处的珍贵细节:“扎巴老人和我都是康巴人,语言上没有障碍,他觉得遇到了知音。《格萨尔》说唱艺人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一般不讲‘地狱大圆满’,一讲就把故事讲完了,艺人的使命就结束了,他就应该到格萨尔那边去了。而扎巴老人却用了两三个月的时间,从‘英雄诞生’一直到‘地狱大圆满’,完整地讲了全过程。他说,他讲了一辈子的故事,第一次完整地讲是讲给你听。这个让我终身受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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