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有光(资料图)

图为周有光(右一)与两位连襟:顾传玠(左一)、沈从文
1月13日,111岁(虚岁)生日这天,周有光先生家中比平常热闹些。几位每年这时都从江苏常州老家专程进京的客人,带了精心准备的常州风味寿宴,还有一个大大的生日蛋糕。周有光很高兴,像小孩一样戴上生日小红帽拍照留念。点蜡烛时,他坚持只点一根,“111岁等于一岁,一事无成!”大家都笑了。
1906年1月13日,周有光出生在常州一个旧式大家庭。妻子张允和为著名“合肥四姐妹”中的二姐,连襟是昆曲名家顾传玠、作家沈从文、汉学家傅汉思。2015年6月,张家最小的妹妹张充和在美国辞世,享年102岁。如今,四个传奇家庭这一辈仅剩周有光一人。
他一生跨越晚清、北洋政府、国民政府和新中国。抗战和“文革”期间颠沛流离近20年,后来又见证了改革开放。青年和中年时期,周有光主要从事经济、金融工作,是复旦大学、上海财经学院的经济学教授。1955年调至北京,参加并主持拟定《汉语拼音方案》,被誉为“汉语拼音之父”。
85岁时,周有光正式退休。此后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大量阅读文化和历史书籍,研究方向也从“小文化”的语言文字延伸至“大文化”领域的社会发展史和社会文明史。思想之光在百岁之后璀璨绽放,100岁出《百岁新稿》、104岁出《朝闻道集》、105岁出《拾贝集》、108岁出《周有光文集》,110岁时又有《逝年如水——周有光百年口述》问世。著述关注全球化时代的世界观,并对人类文明进程中的歧途和误区有深刻反思。世纪老人的暮年之举,被学术界认为是前承“五四”精神、后启1990年以后一度终止的中国思想新启蒙。
“年纪老了,但思想不老。”午宴上,他笑眯眯地说罢,一口气将生日蜡烛吹灭。
也追《芈月传》
刚刚过去的2015年,周有光其实过得艰难而不易。
1月22日,庆祝完周有光虚岁110岁生日不久,儿子周晓平就病逝了。周有光和张允和育有一子一女,抗战期间举家搬迁四川,前后转了17个住处,女儿生病因缺医少药,4岁时不幸夭折。
81岁的周晓平和周有光父子情深。外甥女毛晓园回忆,生日那天晚上,他们还一起唱歌,先用英文唱父亲母校上海圣约翰大学的校歌,接着又用法文唱《马赛曲》。场面令人动容。
周晓平去世后,亲友怕老人承受不了丧子之痛,不忍心把噩耗告诉他。直到追悼会结束后,外甥女屠乐勤、毛晓园,还有沈从文的二个儿子,才一起给他说了此事。出人意料的是,他听了非常平静,反而劝大家回家休息。并说,会像往常一样活下去。
几天后,中国社科院研究员张森根又去家中探望。还是卧坐那张床上,面对儿子几十年的高中校友,明显消瘦的周有光依然只字不提周晓平,他聊起欧洲经济衰退,还有中东、利比亚局势,“看得出他内心有隐痛,只是从不愿向人表露。”
2002年,相濡以沫的张允和猝然去世后,周有光也很悲伤。后来他是用人类无法忤逆大自然之规律,让内心最终恢复了平静与理智。“双百”这年的丧子之痛,对老人打击却很大。他半夜独自垂泪,不久就病倒了,在协和医院一住就是80多天。其间胃部大出血、胰腺和肺部感染,还几次收到病危通知书。不过,生命力异常顽强的周有光,最后都挺了过来。张森根说,有一次他昏迷醒来,看到病床前的亲人,第一句话竟是问:“乌克兰局势怎么样了?”
初夏时,周有光身体恢复不少。从医院回到家中,他告诉毛晓园,“风暴已经过去,我都好起来了。”并对两位照顾多年的保姆说,以后我们就是“三口之家”了。11月,巴黎发生恐怖袭击,他第一时间从新闻频道得知消息,急忙打电话给张森根,还有《周有光文集》的责任编辑叶芳,请他们到家里谈谈,“恐怖主义是全世界性的问题,我们国家也要注意。”
“他一生就只关心大事、未来,关心中国往哪里去、世界往哪里去。”张森根总结。虽然这一年周有光精力大不如前,营养液每天只能吃400毫升,不再写文章,但思想依然非常活跃,每天坚持看新闻了解国内外大事。
有时,他也看看电视剧。他最喜欢看的电视剧是《西游记》,和钱钟书先生一样,尤其喜欢里面的猪八戒,“因为很憨厚,不假。”毛晓园还说,最近,周有光还会和保姆一起追看《芈月传》等热播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