详细内容_页头
 
当前位置:中工网人物频道文化名人-正文
历史学家葛兆光:现在有些公共知识分子太公共了
//www.workercn.cn2014-03-14来源: 北京青年报 
分享到:更多

  葛:像美国的乔姆斯基,是MIT的教授,是极好的语言学家,也是一个积极的公共领域发言者。但是,在中国就有一个麻烦,因为中国的社会问题比较多,社会话题需要人去讲,所以一个人一旦成为公共知识分子以后,很难安下心来再做自己的专业,也很难选择可以讲的话题。我现在看到我们的很多朋友,好像都很难沉下心来做自己的专业研究,而且,他的专业研究好像跟公共话题有点脱节。我觉得两者还是有关联比较好,这样,你说话的可信度就更高一点。

  一个人一旦作为公共知识分子发言,所有的人都要求他不断地发言:医患关系你也得讲,税收问题你也得讲,治安问题你也得讲。我们看,有多少人什么都懂啊?可一旦成为公共知识分子,报社、电视会着急忙慌地对他进行访问,你对这个问题怎么看?你对那个问题怎么看?我也曾碰到这种事情,我就说,这个问题我不懂。比如说,你要我讲税收问题,我就真不懂。因为我不能凭感觉,我拿不出证据来。所以,我希望公共知识分子越来越有自己的专业背景在支持他的公共话题,而专业知识分子也越来越应该有对公共话题的关切能力。现在有一些公共知识分子太公共了,有些专业知识分子又太专业了。

  所以,有时候我真佩服余英时先生,他那么大年纪,一旦要研究学术,就坐在那里进入思考和写作,定力好极了。可是,他也经常发言,谈各种各样的社会、文化甚至政治问题。我跟他聊天,就觉得他的重心当然是在学术研究,可是像他那样在这么多的关注目光下的学者,仍然能静下心来坐在树林里,深思和写作,这是真了不起的。可是,我们很多朋友一旦破门而出,就不再回到那门里头去了,好像学术生涯就到此为止了。

  我们不可能隔断或者舍弃自己的阅历经验

  我们也不否认这种个别经验有时候是很有用的,正是因为众声喧哗,才能够很好地构成一个人文学术世界

  李:从求学至今,你所经历的时代,是不是一个大变动的时代?

  葛:我是1950年生的,“文革”的时候我已经成人了,已经16岁了。这60多年,我当过知青、当过工人,也当过学生和教师,走过很多地方,也到过不少国家,看到中国社会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且变得非常快。在眼花缭乱的变化中间,我的所见所闻、生活经验和历史记忆,对我理解中国现状来说非常重要。比如说,如果有人要说“文革”还有可取的地方,我绝不会接受的,这是因为我在“文革”那十年里面,经历过很可怕的岁月,从很多历史资料里面,我也认识到那个时代是很可怕的。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人能够活生生地跟自己的生活经验脱节,把那一段原本是亲历的历史变成一个抽象的文本,会说“文革”时代人人平等,道不拾遗,夜不闭户,那我绝不能赞成。又比如说,我也经历过1992年邓小平南巡以后,整个中国社会的变化,确实,市场化速度加快了,带来很多问题。但我绝不会认为问题都要归咎于这个市场化进程,认为全球化就是一个坏东西,因为我们能体会到中国的变化。

  所以,对于历史的理解,我们在这时代有很多经验,我们不可能隔断或者舍弃这个经验,这种经验很重要。比如我跟美国学者讨论当代中国,美国学者因为远离中国,这60年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些资料、一些文献而已,跟我们看法就会有差异。

  李:这种亲身经历会不会投注到你自己的研究里面?

  葛:肯定会有,即使再理性也避免不了。比如说,我在苗族地区生活过,我对少数民族有自己的了解。我在贵州生活了17年,那个地方不是中心,改土归流虽然很久了,但文化与中原相比仍然有特别的地方,所以我对民族、边缘、特殊会有关心。我对边缘的关心也会带到我的研究里面。我对主流文化传统的修正性叙述,也跟我长期在边缘生活有关。举个例子,我们现在研究思想史的人,很多人都强调儒家这个脉络,儒家变成了中国思想史的绝对主流,可是我不会这样看,一方面缘于我对佛教、道教做过研究,另一方面缘于我在贵州苗族地区生活过很长时间。我知道,儒家传统并不是笼罩一切的。

  李:学者如果身处在大变动的时代,将切身经历甚至是切肤之痛写入自己的研究里面,往往另有一番深刻的见解。我最近在看萨义德的回忆录《格格不入》,他远离自己的祖国,到了美国就有所谓“格格不入”的感觉,他在美国独特的心灵体验,使得他的研究跟别人的论述会有不同。

  葛:当然,萨义德是巴勒斯坦人。他有一个想象的历史中的祖国,有一个现实的非常艰难的巴勒斯坦国,但是他又生活在支持犹太人的美国,还在主流的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教书,他的心灵中当然有很多纠缠的问题。所以,他的《东方主义》这本书,实际上跟他个人的处境、个人的关怀都有很大关系。如果他不是一个巴勒斯坦人,可能不会意识到那种强势文化对异文化的塑造、扭曲和想象是多么厉害。同样的道理,现在好几个中国人熟悉的后现代理论家,都来自印度、伊朗,比如斯皮瓦克、霍米巴巴,这种经验,使他们特别容易亲近后殖民理论,跟他们的经验、跟他们对“根”的想象有很大关系。个人经验当然会带到学术里面去,所以,我从来不说人文学术是人文科学,而是说人文学科,就是因为它实际上是有各自立场、有文化背景、有观察角度的。尽管我们强调应该有普遍共识,有世界性的共同知识,应该有一个共通的学术尺度和价值标准,彼此能够沟通,但是,我们也不否认这种个别经验有时候是很有用的,正是因为众声喧哗,才能够很好地构成一个人文学术世界。

  本版插图选自《宅兹中国》(葛兆光著)

1 2 共2页

[保存]     [全文浏览]     [ ]     [打印]     [关闭]     [我要留言]     [推荐朋友]     [返回首页]
详细内容_右侧栏目
详细内容_页尾

中 工 网 版 权 所 有 ,未 经 书 面 授 权 禁 止 使 用
Copyright © 2008-2011 by www.workercn.cn. all rights reserved
浏览本网主页,建议将电脑显示屏的分辨率调为1024*7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