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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坦厂镇陪读老人:一批走了,暑假过后又来一批

2018-04-18 10:00:24 中国青年报

  手术要花好几万元。在合肥的医院,她不止一次想“死在这儿算了”,“辜负孙女又浪费儿子的钱”。每想一次,就哭一次。

  后来手术成功,身子还没养利索,她就到了毛坦厂镇。孙女即将高三,紧赶慢赶,她总算赶上了。

  只是,孙女没能考上本科。老人说,这是自己这辈子“最大的过错”。

  脸上沟壑纵横的李玉不敢犯这个错。孙女今年高三了,她第一次离开住了70多年的家乡,翻山越岭来到毛坦厂镇。皖西地区山脉绵延,中巴车拐了几个弯她就认不得回家的路了。

  李玉说自己不想家。

  她不清楚家离这儿到底有多远。这个老人只知道,“回家”意味着往返100多元的车票。她舍不得。在2元钱只能买到5个青椒的毛坦厂镇,一切有关钱的事,“都是大事”。

  尽管从未亲眼见过,但她晓得儿子一天要干十来个小时,工厂里大白天也开着灯,车间到处都是人。儿子的活儿多,又累又苦,还不敢请假。从月初忙到月末,才能换来她和孙女赖以为生的钞票。

  “你能看到的,都是身体健康、能来陪读的老人。”李玉的邻居、一位陪读妈妈说:“我也想出去打工挣钱啊。在这儿陪读只出不进,我着急啊,但实在是没办法。”

  她和李玉居住的四合院里,共有28户陪读家长。其中,陪读奶奶占了近一半。四合院挨着学府路,因为地利颇受陪读家长的欢迎。院里吃水都靠水井,厨房和厕所各有1平方米。院子的空地,搭满了朝着各个方向的晾衣杆。

  四合院的正东方向住着陪伴了8个孙辈读书的李认真。20年前,54岁的李认真在家乡开始了自己的陪读生涯,为孩子做饭洗衣一干就是20年。李认真说,自己大字不识一个,别的事儿也做不了,就这事还能做,“我见不得孩子累。”

  因为晕车,她极少回老家。她有意隐瞒了白内障和高血压症状的严重程度,害怕儿子把她“撵”回去,不再让她陪读。她“家”的门口垒着木屑和废沙发的垫子,这些都是李认真闲暇时拾荒来的,为的是烧水能更快点,让孙子少等一会儿。

  东北角则是高绪琴的“家”。她已经记不得在毛坦厂的14年里,自己搬过几次“家”了。不过,这次搬“家”她极其满意,四合院是平房,“不用爬楼梯了”。她的腿脚这几年变得异常肿大,脚脖子肿得像个桃子,老人要做生意,不愿意在供货商和客人前露怯,她套了两层秋裤,把变形的腿裹得严实。

  14年前,她开始照顾在毛坦厂读书的大孙子。那时,毛坦厂中学还不是今日的“高考工厂”,学校只有如今的“一半儿大”,校外农田一片儿接着一片儿,50岁出头的高绪琴觉得自己有一身用不完的力气。骤然离开田地的她不愿憋在几平方米的出租屋里,“干不了活,挣不了钱,还要花儿女的”。

  女儿替这个不识字的老人盘下了粮油店,又教她算账、进货,学了几次她就亲自上阵,让女儿外出打工去了。

  高绪琴说,陪读老人来到毛坦厂镇的原因都是一样的。她理解那些衰老的面孔,“谁不心疼自己的儿子女儿呢?谁不心疼钱呢?”

  86岁的陪读奶奶赵真慧记得,自己是儿子陪着来的毛坦厂。房东瞅着老人直嘀咕:“你年纪这么大,出了事咋办啊?”

  “我身体好得很,没问题!”她笑呵呵地回应。

  一旁的儿子送完祖孙俩就准备回工厂了。站在狭小残破的出租屋,这个中年男人突然难受得不行。他忍不住对着一头白发的母亲说,太苦了,别遭这个罪,别陪读了。

  86岁的母亲笑着安慰儿子:“不怕不怕,老家来陪读的亲戚朋友这么多,都可以照应我。你放心走就是。”

  高层小区和商铺越建越多,可老人能去的地方越来越少

  迈进四合院边上那个没有门牌的粮油店前,胡宜霞过了“很痛苦”的一段日子。她太“闲”了,陪读这个活儿,比起昔日的农活和打工实在轻松得过了头。每天只需做一日三餐,再把孙女的衣服洗了便是。除此之外,她有大把空闲的时间。

  搁在过去,她要一个人扛起几十斤重的种子和化肥,从田的这头撒到那头,或是顶着高温在大棚里工作一整天。

  来到毛坦厂镇,一开始,她跑去服装厂帮人叠衣服捆衣服,一天干十来个小时,工钱三四十元。女儿发现后不让她再做,她只好逛街。她打算给自己买件马甲,可繁华的毛毯厂镇怎么找也找不到合适的衣服。“店都是开给城里的陪读家长的。”她默默地说。

  在陪读14年的高绪琴眼里,这座繁华的小镇里,高层小区和商铺越建越多,可老人能去的地方越来越少。

  李玉不识字,也不认路,因为害怕迷路,她不敢出门,买日用品只能靠孙女。她几乎没什么娱乐活动,常常一整天窝在没有阳光的屋子里。“打麻将?那是人家有钱人的事。”她摇摇头,“农民哪里打得起麻将。”

  到后来,她甚至“憋出病了”,吃不下、睡不着,很快掉了十几斤肉。匆匆赶来的大女儿把她送到医院,打了点滴,开了药。她问了问医药费,心疼。

  从医院回来后,她开始和一些陪读妈妈聚在一起做十字绣。打毛线成了她如今最大的寄托。只是,她总记不住针线的走法,每次都得靠“姑娘们”的帮助,才能编织出像样的毛鞋。

  她一点点融入了这个圈子。“姑娘们”出去买米买面她也跟着,她们爱绣100多元一件的十字绣,而李玉更爱5元钱两团、能装满一大袋的毛线。

  起初,高绪琴的粮油店并没有听戏聊天这个“固定节目”。她习惯午后待在店里,拿出听戏机,放上一段庐剧,轻声跟着哼。下午生意不好,她又不识字,听戏算得上唯一的爱好了。

  这段音乐吸引来了源源不断的陪读老人。那时,她才注意到,毛坦厂的陪读家长里,有那么多和自己一样的银发老人。“他们都很少出门,没什么朋友亲戚,也没有什么消遣。”高绪琴说,“陪读老人无处可去。”

  后来她上街,慢慢发现,老人其实并不难找,平房里、露天街边小店撑起的牌桌上,都能看到陪读老人的身影。他们的身份很容易辨识——老人身上总系着围裙,以及蹭了油污的袖套。

  陪读老人的作息跟着学校转。上课的时间,他们都会聚在一起听戏聊天,到了饭点,高绪琴会溜到屋里做饭,不着急离开的老人会自发帮她看店。

  有老人在别处买了鸡蛋,担心缺斤少两,总要提着鸡蛋来店里,借用高绪琴的秤,再称上一称。

  如果发现被商家占了一两元钱便宜,七八十岁的老人会“哎”地一声叫出来,抱怨上几句。

  没人比高绪琴更能理解那一两元钱的意义了。粮油店刚开时,她为了多挣点,便增加了送米的业务,只要多给2元钱的跑腿费,这个花甲女人愿意把大米扛上楼房的高层。站不稳了,就死命用手卡住,不让大米掉下。

  后来,她老了,外送的业务开不了了,她就在店里摆上黄豆、红豆、绿豆和海带豆皮,“现在讲究营养,这些东西买的人多。”坐在木凳上的高绪琴说。这家小店的收入每个月差不多能抵消掉老人和孙辈的开销。

  陪读奶奶中,她是难得的有收入者。更多人,能仰仗的只有儿女每个月寄来的生活费,钱一个月一寄,有时几百元,有时1000元出头,房租只能从中掰碎了挤。四合院的房东很清楚老人的境况,她常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这些陪读奶奶今天交三百,明天交五百的,好些天才凑够房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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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韩瑞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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