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厢门、落锁、上封条……尽管封车操作过几千遍，80后“快递小哥”赵长坤还是用力地拉了下锁，并查看封条是否扣好。11月14日20时左右，他在水产公司发走了最后一班车，“双11”的发运高峰即将回落。

　　这个位于苏州相城区阳澄湖镇消泾村的水产公司，从9月21日阳澄湖大闸蟹开捕节开始，就成为全国的一个“枢纽”，成千上万箱的大闸蟹从这里出发，驰向全国。

　　对于阳澄湖周边的数千名“快递小哥”来说，在长达数月蟹季里，他们与时间赛跑。刚过去的“双11”，他们更是陷入了一场夜以继日的“战斗”。

　　一台打包机每小时打包近千个标准蟹箱

　　赵长坤曾在军队服役8年。退伍后，他和战友一起做物流生意，但仅过一年半，公司就解散了。2010年，30岁的赵长坤成为一名普通的“快递小哥”，“待遇不错，只要肯吃苦，做得多就拿得多”。

　　2011年，他因做事踏实靠谱，被派到一家水产公司收件，如今已是驻厂“快递小哥”领队。

　　消泾村南依阳澄湖。对于当地村民来说，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赋予了大闸蟹不一样的意义。全村现有农户664户，户籍人口2504人，其中劳动力人口1595人。作为中国淘宝村，全村目前从事大闸蟹养殖、电商销售等相关产业的人员达1436人，几乎家家户户与蟹打交道。蟹季里的村民们几乎“掐着秒表过日子”。

　　大闸蟹开捕节当天，赵长坤带领快递员们共发运17000票快递，忙到次日凌晨两点，整个阳澄湖片区的发运量超过了40万票。开捕以来，他经历了一天发运43辆货车的高峰时段，但一切都井然有序。

　　繁忙时，水产公司里的打包机出口附近，传送出聚乙烯塑料加热软化后的气味。经过打包机中的高温刀片，每个蟹盒都裹上了一层透明塑料膜，既加固还能保护膜下的纸质贴单。

　　这是专为大闸蟹设计的打包方式，一台打包机每小时可打包近千个标准蟹箱。

　　赵长坤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气味，他不停地用“把枪”（手持扫码终端）对准贴单扫码，录入信息。遇到订单型号有变，还要称重检测。

　　每年9月，他都带领一批全新面孔驻厂收件。他服务的电商一年年做大，场地越来越紧凑，每日发运量从几千票增加到上万票。

　　他的货车也跟着“升级”，从面包车变成小货车，最后变成了7.6米长的大货车。

　　在成规模的大闸蟹电商企业，一只蟹从出水到出厂的时间被严格把控。绑蟹的工人都是来自附近村子的村民，凌晨4时到岗。他们坐在装满蟹的篓子边，绑蟹的棉线一端用牙咬着，另一端飞速缠绕蟹身，仅需几秒钟，线过刀片即完工。

　　经过机器分拣后，大闸蟹按照重量归为不同等级。按照网络订单要求，分级后的蟹随即转运到包装线上。标准装蟹泡沫箱，加上冻成冰的瓶装水，可以保证蟹的最大鲜活度，这是多年前探索出的保鲜方式。

　　每条包装线上都有数十双手一起忙碌，让螃蟹礼盒源源不断输送到打包机传送带上。为了把“活物”尽快送出，整条打包线的衔接空隙可以掐到秒钟。

　　处在打包机另一端，负责扫码装车的快递员们，压力颇大。上游一旦开工，他们就没有暂停键。上游休息，又是他们紧张的封车时间。

　　大闸蟹流水线作业，是伴随着近10年来大闸蟹网络销售快速发展的产物。一切都是在与时间赛跑，为了保证大闸蟹的“鲜活度”，大伙儿都在流水线上“抢”时间。

　　2015年前，一名“快递小哥”用最快的速度，1小时只能打包五六十件包裹。现在的打包机，是人工效率的20倍。

　　普通“快递小哥”月收入轻松过万元

　　从2009年来到阳澄湖至今，何明与大闸蟹打了10年交道。如今，他是“快递小哥”公认的老大哥，甚至是大闸蟹寄件业务的“IP”。

　　“太子牌摩托车，两个轮子的，后面焊上两个铁架子，两个绑带一拉，很霸气。”顾敏杰至今仍记得，何明当初来消泾村收快递的样子。

　　85后顾敏杰是位退伍消防兵，他是阳澄湖地区第一个把大闸蟹“卖到网上”的人。何明也是消防兵退役，两人一拍即合，何明开始帮顾敏杰发快递。

　　2009年大闸蟹电商刚起步时，何明一天收件量不过百件。那时，阳澄湖周边的工业核心区是快递员们争着抢着要去的热门地区，那里有手套厂、印染厂。当年38岁的何明刚入行，资历浅、年龄大，只能来到无人问津的阳澄湖接驳点。

　　初接生鲜业务时，仅有四五家电商做大闸蟹生意。“那会儿，大家门店生意做不过来，没人看得上网单，寄到远地方，螃蟹都死光了。”何明回忆。他抱着做一单算一单的心态，等着这几家出单。然后骑着摩托，送到30公里外最近网点。

　　到了第二年，电商有了崛起势头，订单迅速增加。“单打独斗”的他换上了面包车，招帮手。

　　2012年是大闸蟹电商的转折点，快递公司专门成立大闸蟹项目组。何明回忆，2013年起，大闸蟹项目真正被重视起来。快递公司的航空资源也投进来……

　　大闸蟹电商的发展速度超过何明的预期，“2013年起一发不可收，订单每年300%到400%的增长”。

　　人力和物料都跟不上的日子，让何明想想都感到害怕。他曾经半夜打电话给中介，紧急招20个小时工。当时最疯狂的“快递小哥”一个月能拿到10万元。

　　“收取快递的范围没有变，送达的范围扩大了很多。现在大闸蟹寄到上海跟寄到深圳时间差不多。”何明感慨道。

　　10年来，何明看到电商和快递行业“不断磨合，不断进步”，然后把大闸蟹卖到了更远的地方。起初，航空公司不同意在箱子里放冰袋保鲜，因为冰袋容易被蟹钳划破。后来尝试用干冰，但对螃蟹有损害。最后，把装着水的塑料瓶子结成冰块，作为保鲜方式被沿用下来。

　　10年来，“快递小哥”的作业方式也发生巨变，原来快递单子需要手写，连个区号代码都要填上。“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已经麻木了，操作就会失误。失误了就会送错地方”。

　　如今，不管是地址，还是联系方式，只要拿着“把枪”，就完成了信息的传递。

　　繁忙蟹季，普通的“快递小哥”月收入轻松过万元。随着网上订单量攀升，每年都有新的“快递小哥”补充进来，入职门槛也越来越高，其中一些拥有大专学历的90后也加入进来。

　　3年前，赵长坤在苏州买房安家，成为“新苏州人”。尽管离家近，他却只能每月“请假”回去一次。今年中秋节当天，妻子和女儿来到驻厂点看他。他和她们没能说上几句话，因为收货、发货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

　　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 李超 实习生 张慧 王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