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家疃的彪哥

　　强壮的张彪，50来岁，是北京朝阳门某大厦物业公司的保安队长，新的奋斗目标是买一辆SUV。我见面叫他彪哥。彪哥也有他关于尊严的故事，这个故事稍稍解开了一点点压在我心里多年的心结。

　　彪哥当年是徐辛庄里响当当的“农村经纪人”，他的工作是帮农民找到收购农产品的二道贩子，二道贩子和农民达成交易后，会给“经纪人”一点佣金。彪哥是一个有责任心的“经纪人”，他不仅为了自己赚钱，也为了乡亲们能把收成卖个好价钱，为了不让乡亲们辛苦劳作的收成烂在地里。

　　一到收成要下来的时候，彪哥就去城里找二道贩子，丰收的年景，是最让他头痛的时候。为了能够把大丰收的农产品推销出去，他自己印制了“名片”，到城里，见人就问，老板，您收西瓜吗，我们有两万斤西瓜；老板，您收水果吗，我们村有的是最甜的草莓……彪哥递出去的名片“老板”们瞧都不瞧上一眼，一天下来彪哥嗓子哑了、脚也走出了泡。中午累了饿了，想去餐馆吃点东西吹吹空调，餐馆都把他当成乞丐，不让他进门。

　　彪哥谈起当年的经历，感慨万千，彪哥说：“当年在城里推销农产品，处处遭人白眼，感觉像乞丐一样，一点尊严都没有。”“尊严”这个词深深地触动了我。我问彪哥：“为什么不改行做别的？”彪哥却说村里总得有这么个人吧，我做“经纪人”不坑自己的乡亲，要是换了外人，乡亲们更吃亏了。

　　其实，彪哥和当年的卖花先生一样，不偷不抢却不能体面地吃碗饭。然而，在听彪哥谈起当年的经历时，我在他脸上看不到丝毫惭愧，反而看到了男人的担当与骄傲。我突然明白过来，卖花先生放下自己的尊严，不也是为了担起对父母妻儿的那份责任吗？当年卖花先生和妻子僵在地铁站里的一幕，再次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我似乎漏掉了什么——妻子一动不动，深深地低着头，却又紧紧地拉着卖花先生的胳膊，我仿佛明白了：妻子低着头，是不忍心看到丈夫受委屈，因为她懂丈夫的尊严和无奈；紧紧拉着丈夫的胳膊，坚定地站在他身后，是想告诉丈夫，他始终是她心里伟岸的山。

　　有时候，男人放下尊严，也是一种骄傲。彪哥说，前几年取消了农业税、这几年农村医疗保险的逐渐普及，最近又消除了城乡户口差别。好事接连不断……那么将会有更多进城干活的乡下人体面地挣钱，有更多的乡下人过上有尊严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