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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春青 画
我的父祖辈都生活在乡下,彩云之南贫瘠的3亩土地,为我们一家6人提供了至少23年的口粮。
在我上中学以后,因为离家只有6个小时的车程,我还是会在秋收的时候,请假回家下田干活。从美国回到清华工作之后,离乡万里、故土在记忆中渐行渐远。但是,我对像我一样的乡下人始终都保有一份亲切感,尤其是面对努力养家糊口讨生活的乡下人,因为看到他们,我就想到了自己的父母亲。
东单的卖花先生
我要讲的第一位乡下人,是一位连“进城务工人员”都算不上的乡下人,“进城务工人员”起码还有一个暂住证,我要说的这位乡下男人,却是一个连合法身份都没有、在地铁站摆摊的乡下人。
那是2006年10月11日的傍晚,情人节玫瑰卖得最火的时候。北京东单地铁站出口站着好多卖花人,他们把各种颜色的玫瑰放在大纸箱子里,热火朝天地叫卖着。不知道是谁恶作剧,喊了一声“城管来了”,这些卖花人立刻抱起纸箱子四散逃窜。
紧接着,我就听到了一声声叫骂,循声望去,卖花先生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确切地说,是卖花先生手里抱着的硕大纸箱子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原来卖花先生在躲藏的时候,因为手里的箱子太大,加上竖着的鲜花,挡住了视线,一不小心,撞到了一位矮胖的、貌似城里人的身上。此时矮胖男人正在高声叫骂着,一手牵着他衣着时髦的女朋友、一手狠狠推搡着卖花先生。卖花先生似乎没有反应,我只看到一双长了冻疮的手死死抱着纸箱子。不到几分钟的时间,矮胖男人的咒骂加诅咒越来越肮脏、恶毒,肢体动作也开始升级到又是脚踢、又是手打。
进出地铁的人都开始停下来看热闹,矮胖男人的女朋友及众旅客纷纷开始劝阻,最后好不容易才把矮胖男人拽走了。到这时,我才看到卖花先生的脸,粗糙黝黑的脸上写满了惊惶,清澈的眼睛里流露着一个男人被践踏了尊严却又无法反抗的悲伤无奈。接着,我看到还有一个同样穿着打扮、留了长辫子的乡下女人,大概是卖花先生的妻子,拉着卖花先生的胳膊,低头站在他的身后。
眼前的这一幕,让我突然有种被噎到的感觉。也许是因为害怕,他已顾不得疼痛和尊严了。而一通拳脚过后,城管的警报也解除了,面对着身边各种异样的眼神,满脸屈辱的卖花先生和身后始终都低着头的女人僵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卖花先生的屈辱仿佛印在了我的心里,吞不下,也吐不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