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对于媒体的采访,余华基本都是拒绝的。他说一个人活到60岁,说的都是陈词滥调,实在没什么新意。但3月28日在南京河西·建邺图书艺术展启动仪式暨“七十年,我们的阅读史”主题论坛上,余华与现场数百位观众分享自己的写作经历和人生感悟,却是侃侃而谈,冷不丁抖出几个小幽默,现场观众不时发出会意的笑声。有观众感慨,“看余华的作品往往会觉得冰冷和残酷,但没想到生活中的他竟然是个段子手。”
“很多作家写作的时候都用笔名,比如格非的本名叫刘勇,莫言的本名叫管谟业,我刚开始的时候也想起个笔名,可好不容易出版了一部小说,别人还不知道是你写的,太亏了,所以还是用真名吧。”一段话逗乐了观众。
余华无论在哪里亮相,都绕不过《活着》这个话题。该书讲述了主人公徐福贵的人生不断经历着苦难,到最后亲人都离他而去,仅剩下他和一头老牛相依为命的悲惨故事,至今已发行超过1300万册。令余华自己也感到吃惊的是,《活着》出版27年来,销量仍年年攀升,他将《活着》称为“幸运之书”,“当时在写作的时候从未想过这本书会如此受欢迎。”他笑称,“主要是《活着》的书名起得好,永远死不了。”
年轻的时候,余华是一位牙医,在浙江海盐小县城的一家牙科医院里拔牙。他说自己至少拔过上万颗牙齿,认为口腔是“世界上最没有风景的地方”。于是他开始写小说,希望能借此换换心境。但他的创作道路并不顺利,四处投稿,却屡遭退稿,“邮递员每次都把退稿从我家围墙外面扔进来,我爸一听‘啪嗒’一声,就知道退稿又来了。”
他回忆起当初带着《活着》手稿到上海的经历,“1992年,《活着》写完了。那时格非教授在华师大,每次我到上海,都让格非帮我在华师大定一间招待所。我的责任编辑是程永新,当时我和他住一个房间,我逼着他给李小林(巴金女儿)送稿子,两天过去了,我又逼着他给李小林打了一个电话,我当时在一旁听着程永新和李小林的对话,李小林说看完之后很惊讶,她说余华这部作品和之前的不太一样,于是两人就商量了发表在《收获》第六期的头条,当时我就知道我成功了。”
不管是《活着》中与一头老牛为伴的徐福贵,还是《许三观卖血记》里卖血养儿养女的许三观,亦或是《兄弟》中令人唏嘘的李光头和宋钢,余华用一种近乎残忍的笔触,异常冷静地叙述着小人物的各种苦痛、顽强与无奈。为什么热衷于描写苦难?余华自己也给不出答案:“有时候作家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当写完一部书后,你再问他为什么会这样写,他可能很难回答,因为写作凭的是感受而不是思考。”
现场,有观众向他提问:“看您的小说我哭了很多遍,您同情笔下的人物吗?”余华承认自己对笔下的人物都很有感情,在修改《活着》的时候哭了好几遍。“每个作家都有自己的写作方法,我不喜欢把小说想得很透彻以后再写,所以小说会随着人物命运的变化、随着我自己生活的变化而变化。我在《活着》之前写的先锋文学作品都是很冷酷的,可写着写着就变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种转变。”
余华坦言自己不是一个多产的作家,他从1983年开始写作,到目前仅发表了五部长篇小说,还有四部小说尚未写完。他时常会怀念那些与莫言一起写作、电话聊天的时光,“莫言和我的写作方式不太一样,他每天能写七八千字,两个月后一部长篇就出来了。我记得我在写《许三观卖血记》的时候,他在写《丰乳肥臀》,我们每个星期都打一次电话,过了一段时间,他五十万字都写完了,我的十多万字还没出来。不过现在,他的年纪也大了,体力也不行了,所以一个作家的年龄和身体都会决定他的写作。”
余华的作品目前已被翻译成40多种语言。他说, “之前曾经有位翻译家这样对我说过,美国一万个读者中只有一个愿意读外国文学,一万个读外国文学的读者中只有一个在读中国文学,但《活着》在美国出版之后,每年都能保持三四千册的销量,这一点让我很欣慰。”
本报记者 王 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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