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老丈人的保证毫无作用
顾伟曾向丈母娘作过承诺:不再打她女儿。也解释自己情绪失控的原因是工作压力太大。还把责任推在妻子身上,说她找茬。
顾伟当时在单位是一个小领导,事情多,和领导的关系不融洽。工作中负能量爆棚,他就回家发泄。
在作出承诺一个月后,顾伟又一次打了妻子。
“我们这种人,承诺啊,写保证书根本没用的。把娘家的男性家属叫来,也没用。因为看到来的人这么强壮,我们就会权衡,低头认错。但内心根本没当回事。”
在一次动手后,顾伟还向老丈人做出保证,并郑重地和老丈人握了下手,“就像是男人间达成一个共识。”
但不到半个月,所谓的共识又被打破。
有两次,他甚至当着儿子的面,打了妻子。还不会说话的儿子吓得嚎啕大哭。
最严重的一次是在2014年。那天,顾伟和妻子一起参加亲戚的婚礼,两人起了口角,但没有大的争执。晚上,夫妻俩住在丈母娘家。“睡觉前,我们还好好的,还聊了天,心平气和。”顾伟说。半夜,睡觉的妻子突然蹬了他一脚。
“我当时一下子就火了,感觉她是故意的,想起白天的争吵,觉得她看不起我。”顾伟如今再说此事,他觉得妻子当时可能只是睡梦中的无意识动作。但当时,他动手了。
打的力度很大,顾伟用右手狠命打妻子的头部。时隔两年后,他回想起来,对自己当时的凶狠感到不可思议:“她当时喉咙里发出低吼,不是正常人的发声。她后来没验伤,但我感觉肯定有轻微脑震荡。”
妻子说他是个魔鬼
那次之后,妻子搬回了自己家。
分居并没有给顾伟带来什么影响。“我觉得过几天她就回来了。”
两周后,顾伟去给妻子道歉,在他看来,这只是走个过场。
“我去给她道歉过三次,分别是我自己去,带着我爸妈去,带着我叔叔们去。但我给你说实话,没一次是真心的。”
顾伟的丈人态度很坚决,他不认可顾伟的行为,并支持女儿的任何决定。
“我妻子说我是魔鬼,一会儿正常,一会儿不正常,像个炸弹。她说的时候,我就很烦躁,因为不想听这种话嘛。我情绪立刻变得很激动,拳头握得紧紧的。但因为有人在,也没怎么样。”
最后一次去道歉,妻子重复了类似的话,当时只有两人在家,“我当即就把口袋里的钥匙、U盘扔了出去。”
那个时候,顾伟的心态是,没觉得自己有错,“想着先让她回家再说。而且我都认错了,你还想怎样。”
她离开我是正确的
2014年,顾伟收到法院的离婚传票。他开始感到慌张,因为从没想过妻子会离婚。“这个事情我无法掌控了,感觉很糟糕。另外,还是直男癌的想法,觉得男人有事业有家庭才是成功,离婚就意味着我在家庭上很失败,觉得丢脸,会被人议论。”
在这种复杂的情绪下,顾伟向“白丝带”求助。这个过程,他才意识到自己对妻子造成了多大的伤害。“我一直把她当成附属品;在单位是个小领导,就居高临下对待她;孩子出生后,我基本不管,她做家务还要带孩子,很辛苦,我却觉得理所应当;我在外是好好先生,到家却对她暴力相待。”
和妻子的离婚官司打了一年后,顾伟最终同意了离婚。“她离开我是正确的,如果这样一直发展下去,不是我把她打死,就是她在某一天因为无法忍受暴力,把我杀了。”
脱离他的控制,妻子开始努力走出家暴的阴影。
而顾伟也面临另外一个等待他去解决的问题:我为什么会成为一个施暴者?我还能不能改变?
“你觉得自己改变了多少?”
“外人看,一半吧。”顾伟迟疑了一下,又补充一句,“如果从自己内心来看,可能三四成。”
顾伟是一位施暴者。持续家暴3年多,直到妻子提出离婚,顾伟才意识到自己在犯错误,“也许是生病了。”
离婚后,他开始修正自己,迄今已坚持了4年多,“这个过程很难。”
“百分之八九十的男性施暴者,都很难意识到自己是有问题的。”中国“白丝带”志愿者网络项目的心理热线咨询师葛春燕说,“而多数施暴者施暴行为的形成都是和家庭教育、生长环境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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