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女儿在触摸妈妈“和她不一样”的腿所以我的女儿每天早上看到我的假肢倒了就会帮我扶起来,当我问她眼睛在哪里,鼻子在哪里,她都会指着自己,当我问她腿在哪里,她就会指我的腿,她会觉得这个腿是特别的。
所以我们希望孩子们都会觉得自己是特别的,哪怕身体残缺,也是特别的。
我对我先生的技术非常有信心,他有一双魔术师的手,他给我装的假肢,在我上一次怀孕的整个过程当中,都没有更换,我没有坐过一天的轮椅,到我生的前两周一直到生的头一天,我们还去逛了宜家,第二天就生了,我也是顺产,我都要感恩他,帮我做了一双很适合我的腿。
我希望他的技术可以帮助到更多像我这样的人群,未来怎么样,我们也不知道,只能努力,希望未来这件事情可以做得更好。
三 使命
怎样让残疾群体拥有生命力和创造力

廖智在大学做演讲
一个人,要去实现他最大化的价值,给予他尊严,他反过来可以给社会更大的反馈。
像澳大利亚有个尼克胡哲,他先天没有手和腿,却成为一个励志的演讲大师,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生,也是来源于从小他的父母给予他的信心,给予他的不一样的教育,包括整个社会给予他的,他才反过来可以用自己的故事去激励这个世界上更多的人。这在中国是不可能的。
包括我自己去参加节目,在中国像这样的残疾群体,你会发现你一个人来面对这种文化,需要很大的力量才可以拼得过,那个时候我去录《舞出我人生》的时候也是这样,大家就会觉得你这个残疾的群体怎么怎么样,就会觉得你的这个艺术或者是你的这个爱好,你做不了,在编舞上你也做不了。
很多时候我乐意去尝试,但可能别人不愿意让你去尝试,因为别人下意识觉得你做不了。所以我经常都会在排舞的过程中自己去表现——我可以!然后让对方看到了他才会知道:你可以啊,那就让你尝试吧。
所以,中国的残疾人群体需要很大的力气去证明自己,才能够得到别人的认可、平视。但是像这样的人是很少的。
我为什么会这样呢?也许是因为我2009年开始就常常出国,我看到不同的东西,再加上我嫁给一个在美国文化长大的华人,他的理念跟我是一致的。
人是生而平等的,但事实上这种不是大众的文化,是小众的文化,我有幸生活在这样的圈子中,我们希望把这些积极的阳光健康的东西带出去。
今年很多人说地震10周年,你要做些什么?我说我不想去煽情,我也不想让大家一想到这件事就是去怀念,都是没有意义的,我们要做的是怎样让未来更美好,怎样让这个群体强大起来、健康起来,具有自身的生命力和创造力。
如果要问我,纪念汶川地震10周年,你想做什么,我要做一个地震截肢者的时装秀,我要让他们走到一个更大更炫的舞台上去展现他们不一样的美,这种美是可以感染人的。
大家看到像我这样的,好像已经成为一个标签、一个标榜的对象,你活得多么好,但是背后还有很多,你不知道他们活得多么凄惨,无法面对自己人生。当他们看到自己残缺身体,又得不到帮助时的那种绝望,你是无法体会的。我是幸运的,我因为跳舞一开始就被关注,一直获得很多人帮助,包括我的假肢一直有更新,现在又有我的老公帮我。但是,不是每个人都这么幸运,那我这么幸运,目的是什么呢?就是有一个使命,去帮助这些跟我有共同命运却没有机会得到帮助的人,就是我希望做的。
但是当我找朋友聊的时候会发现,大家会觉得这件事情很难操作,因为这是一件很冷门的事。其实在中国,本来对残疾群体的关注就不多,偶尔关注到,就是捐捐钱啊。可事实上,这些是很不够的,我希望这一群人能够站到大众面前来。
所以我跟我老公想过成立NGO,也找人聊过,可能我们缺乏这方面很专业的一些人,所以一直迟迟未能成形,现在我们就是以家庭的名义去做截肢者聚会,小型的、七八个人、十来个人,不定时聚一聚。未来如果真的有这样的机会,我们再考虑让它做得更专业、更成熟。
四 反思
灾难,让我改变,让我成长,成为全新的人
其实我觉得,我们还是要善待自己的生命。
我跟我先生也常做癌症病人的探访,我们去探访时就会发现,在这些方面,其实我们都有很多误区。如果癌症病人今天活着,我们是希望他高质量活着,不管怎么样,他还活着。至于他有一天会离开,那是有一天的事情,而不是现在,已经非常的痛苦,就是要善待自己。
所以我们每次去看望病人,大家说你们不能笑,因为这样不尊重对方,但是我们不觉得,我们觉得那个病人可能渴望面对一张笑脸,渴望有一些光彩投射到他现在暗无天日的生活里。我们希望带给他的是希望,而不是说,你好可怜啊,陪你一起哭吧。
地震之后,我想到我的女儿,其实我很想念她。然后有一年5·12到了,有人问我说,你好像都把她遗忘了,我说我要哭给你看吗?不需要。我哭给你看,是作秀。我自己对她的思念来源于我内心的深处,我不需要把它呈现出来,我有悲伤的权利,但不代表我要悲伤给你看。很多东西越深在里面,会形成一种力量,会让我知道怎么来珍惜现在的孩子,怎么去爱她。
这就是我对上一段感情最大的回馈,就是当我失去了以后,我真正从上一段感情当中得到的很有灵魂、很有力量的东西,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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