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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一日到沂蒙山区,朋友安排住在一座山庄里。山庄说是山庄,实则是一幢别墅式宾馆,外观古朴有如寺院,内里却富丽堂皇得像是宫殿一般。山庄四面青山巍巍,树木掩映,一些叫出名的或叫不出名的鸟儿在树丛间飞来飞去,啁啾之声不绝于耳。
是晚,月夜,酒意微醺中躺在席梦思上,随手翻一本床头桌上的时尚杂志。百无聊赖间,忽一阵芬芳的气味儿涌入鼻腔,细一品,那味清醇甘冽,丝丝而来,缕缕而入,有泥土的腥甜,夜露的清润,山川树木的生气,呵,这就是生命的原味呵!多年间寄栖在水泥钢筋构筑的城市中,闻到的是汽油味儿、车辆尾气味儿和各种各色人等散发的各种各色的气味儿,而这种生命的原味儿却久违了!
起身推开二楼巨大的落地窗户,却原来一片宽阔的麦田隐藏在森森树木之后,溶溶月色中,我看见那成趟成行的麦苗儿,这会也就刚刚高过地表,黑黝黝的,正在初冬的夜风中无言地展示着自己生命的执著与坚强。不待说,那沁人心脾的青甘味儿,就从那麦田里,从麦苗那执著而又坚强的茎叶中散发、飘溢过来的。
这是一种久违了的气息。这是一种能唤起无限追忆的甜味。这气息这甜味儿,仿佛一个在暗夜里打着火把带路的时间老人,一下子把记忆从幽冥的时间隧道中引领到了20多年前……
那是一个初春时节,天气特别地好,路边杨柳之树绽青吐翠,沟旁不知名的野花烂漫开放,最让人心醉的是路两侧那成方连片的麦田,青苗儿绿油油的,也就半尺来高,在微风中碧波悠悠,喧示着一种自然生命的无穷张力。而这种生命的张力却是有味道的,青润润,甜丝丝,满山遍野地弥漫着,播撒着。就是在这样一种青甘的气息中,我和好友綦德周一人骑一辆“大金鹿”,穿行在麦田间的乡村沙子公路上。
那次大概是从县城出发吧,到渤海湾畔也就是德周的老家去采写关于春季生产的新闻稿子。置身在无边春意中,一路上我们如掠水的春燕般无比的亢奋,尤其是德周,本就青春英俊的脸上,生气勃勃,春风荡荡。他给我讲家乡的风土人情、逸闻趣事,讲他儿时的窃枣偷瓜、捞鱼摸虾……讲到有意思处,我俩忘情纵声,笑得路人莫名其妙。看到路人目瞪口呆的样子,我俩更是狂笑不止,眼泪都流了出来。
晚上,也是一个月色溶溶之夜,德周与我并肩散步。我们沿着麦田边弯弯的小路,嗅着晚风中麦苗的青甘气味儿,德周给我讲他的梦想他的憧憬。那时候,德周刚从乡镇通讯员调到县委新闻科没几年,对新闻事业钟爱有加,几乎自己的所有时间与精力都投入到了“爬格子”当中。作为德周的好友,我自是更了解他的奋斗历程,特别是他在乡镇当通讯员时,差不多一两天就赶写出一篇新闻稿件,稿子角度选得好,文字干净利落又朴拙厚重,一如德周的为人,厚道扎实,谁见了也喜欢。特别是每篇稿子都是钢笔所写,字写得刚劲有力,好像稿纸上那些方框儿都要被压得歪斜了。看了德周的稿子,尤其是看了德周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写的那么多好稿子,你就会自然而然地想到,在这些稿子的背后,德周是付出了多少的艰辛呵!
这天晚上散步回来,我在窗外透进的麦苗的甘润气味中步入了梦乡,而德周,此刻却在灯下摊开一摞稿纸,“吭吭哧哧”写开了报道……
和德周一起采访写稿永远是一件极惬意的事情。从那以后,我们有过很多次合作,每次我们都没感到这是工作,也没感到有多大压力有多么劳累,感受到的只是愉快,除了愉快还是愉快。如果说,信任是交友的基础;那么,愉快就是合作的一种至高境界。不管别人怎么看,反正我信。德周也信。因为多少年过去,写的什么稿子早记不清了,而愉快,却牢牢地“保鲜”在记忆深处,什么时候想起来什么时候依然愉快有如当初。愉快是一种情绪,更是一种力量。而且这种力量,具有长效持久性和蔓延可复制性。
又是一次合作,在一个七月流火的时节,我和德周采写一篇收割小麦的通讯稿。农人劳碌终年,收麦是一件大事。我们还是骑着“大金鹿”,头上顶着火辣辣的太阳,从东跑到西,从北跑到南,到处都是金黄金黄的麦田,到处都是忙碌收割的人群。我们田间地头找镇村干部谈,找割麦的农民谈,两脚泥土,一身臭汗,满脸喜悦。田野里依然弥漫播撒着一种气味儿,但这气味儿不是麦苗的青甜,而是一种成熟的麦香,是即将变成白面馍馍的醇香,比甜更诱人,更具穿透力。“开镰,收割;收割,开镰。”我们稿子的开头这样写道。不想,这竟成了我们日后见面或是打电话的开头语,一人先道:“开镰,收割;”另一人则应之曰:“收割,开镰。”继之,便是一阵毫无顾忌的朗朗大笑,其中妙处,只我二人意中可会。
一眨眼差不多30年了,我已届耳顺之岁,而德周也进入了知天命之年,名利之河漂泊半生,懵懂迷茫间做了滔滔流水中一叶浮萍。岁月倏乎而去,感叹与时俱增,流水可改变浮萍,然浮萍永远改变不了流水,更改变不了河床。奈何奈何?不胜欷歔!
聊可慰藉的是,德周与我,总算未改初衷,“一辈子”遂了描描写写的道。尤是德周,勤读苦思,咬定写作不放松,现今终获大成,华文频布,立说著书,好不让老友欣哉快哉。这也正如那麦子,仲秋霜重时播于厚土之下,刚露茎芽便是一冬的冰雪严寒,在最困苦的时候挺过来,然后才能在春风春雨中拔节成长,这之间还要经受干旱、风暴、冰雹甚或霪雨等灾,九九八十一难过后,方是收获的夏季。仔细咂品,人生又何尝不是这麦之四季呢?
唯愿麦苗的青甘之味,常留天地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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