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出霞映山影，轻云挽袖入闺房。

　　这样的日出描绘不知道如何，古人所谓“语不惊人死不休”看来不只是豪言壮语那么简单，要达到修为的境界，得先有物质的条件，比如做个终日乡下闲晃还衣食无忧的地主什么的。要不，以现在低廉的稿费为生，怕只有在冻饿半晕的情形下才能够迷糊着想起一句半句，很不现实了。先做个有钱人再来推敲文字当然也是可以的，不过做有钱人似乎更难，再加上，有钱之后大脑中到处都是金银，未必还有偏房存储带酸味的文气。也许像欧洲曾经的贵妇豢养音乐家那样也不错，可想到他们现在的古典音乐事业虽广受资助，却完全没有大的长进，何况追逐李白风雅的贵人现在只喜欢貂蝉，残梦还是清零比较好。

　　闲话扯远了。有电脑工程师统计说，人类从不会说话就开始唱歌，到现在会与不会的人都还在不停的“作曲”，所以我们已经穷尽了所有的旋律，繁复的古典乐曲自然不会再有亮眼的新装，就像我们繁盛过的古诗词。

　　所以呢，天下文章一大抄应该是很科学的描述。基于现在写字的人远远多过作曲家，又都急于表达洞见，与其胡写乱画当然不如抄写一些佳词名句贴在脸上好看，学校育人的师傅就很明白这个道理。为了让自己的徒弟写好作文，老师们极尽心机收罗了各种各样的精彩篇章，得益于电脑的支持，很好的塑形了新一代的学童书写，好学之徒如鱼得水，遭遇任何场景、任何现象都可以从存储的硬盘中信手拈来恰当的文字。这不奇怪，人们学习总是从熟悉高人的文辞开始，背诵古诗词什么的就是很好的升级手段，问题是熟要能生巧，文辞之后还需学会点儿大师的视野。每个人的境遇不同，如果感悟和叙述不是您自己的，将李煜的落魄和苏东坡的豪迈堆放一起，会让人觉得精神世界有点乱。比较起那些腹中空空，个人语句混乱堆放的意见表达，学富无数箩筐的乱搭积木就有些遗憾了。既然学了，就再进一步，琢磨一下圣手观景看世界的眼光和方式，用自己的角度观物看人，由此而言，无论是教育者还是受教育者，堆积各种篇章也许还不如吃透领会某个篇章有意义。

　　话是这么说了，现实中却未必有人会这样行走，急于求成、应付考试，急功近利的人们容不得这样做，据说现在是百尺竿头又进了一大步，老师不仅要求徒儿文字精彩，描写传神，还要求立意深远、从小事看到大世界。记得自己上中学时偶尔也搞不明白课文的“中心思想”，我不知道现在的少年是不是思想也和身体一样，因为“吃得好、吃得多”了，成熟得比从前早了许多，或者还有激素（如那些不理解的段落精编）的功效，直到前些日子遇到朋友说起孩子的作文。

　　小孩儿跨年该上初三了，在一篇观图作文中以精彩的语言描绘了画面的风景，在根据规则讲述画面故事之后，老道地指出了故事深远的意义，并发出成年人才有的感叹。朋友面对老师夸赞的作文，有点担忧是不是自己的孩子脑子会出问题。其实这种忧虑大可不必，以前俺家孩子就曾用自身亲历的事来讲述大道理：故事真，而事理头头是道讲述者却有些不知所云。所以如此，老师说是根据教材要求。

　　为了扶正扭曲，我没少阐述反面的歪理，以期让孩子自己去想。说实话，我并不认为歪理有理，但真实的认知反应一定比虚假编撰的感受更有助于对生活的观察和思考，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教材”会要求用真实的细节传达“乌有”的感受呢？退一步讲，即便少年们不认为是用亲历的事证明虚构的谎言，难不成社会真的把未来的希望看作人工智能一样的电脑吗——一味地只输入程序化的东西。面对那些在电视中讲成年话语的幼童，我们应该感到可喜呢？还是应该觉得可悲呢？

　　这么看来，比起学写文章的初始就给思绪添乱，照葫芦画瓢还算是不错的了，模仿是创造的开始嘛。至于葫芦长什么样，还是让画瓢的人自己去看自己去说吧，“胡写乱画”也许不如复制好看，但应该会更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