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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著名军旅作家给我讲过一个邮筒的故事。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这位军旅作家还是青藏高原上一名普通的汽车兵,每天驾驶汽车奔波在有着“死亡线”之称的青藏公路上。在与孤独战斗的日子里,他迷上了文学,白天出车,晚上熬夜写作,第二天行车途中再把所写的稿件投进邮筒。
青藏公路沿线人烟稀少,在军旅作家的记忆里,他经过的地方好像都没有邮电局,送信的邮递员也几乎未见过,他的稿件都通过邮筒寄发。那时候,绿色邮筒就是他心中的邮电局。
义务兵通信是免费的,军旅作家每次剪去信封的右上角后,再写上“稿件”两个字,找见邮筒投进去,不久之后,就可以在某报某刊上读到自己的文章了。每当看到自己的稿子变成铅字,军旅作家就会想起那些静默着的邮筒,想起那些从邮筒里取走信,又把信送出去的邮递员,正是那些个不知名姓、从未谋面的邮递员,一次次把自己的稿子传送到报社和杂志社,给了他绿色的希望和信心。
一天深夜,军旅作家写完《夜宿花石峡》这篇文章,第二天早晨出车后就一门心思地想着要把稿子发出去,可是走了很长时间也没见到邮筒。军旅作家是急性子,越是看不到邮筒,越是想尽早完成这个任务,他手里拿的好像不是一封装有稿子的信,而像是抓着个炸药包,不赶快扔出去随时就会发生危险。后来,他把目光转向迎面开来的汽车,想找人捎信。老天真是有眼,军旅作家发现了一辆抛锚的邮政汽车,汽车很老很旧,车身上的绿漆已经被风雨剥蚀得没了本色,“邮政”的字样也不清晰了。军旅作家很兴奋的奔过去,与低头检查汽车故障的司机打招呼,可是那个从背影看上去年纪不大,长得也不健壮的司机不理他,也不抬头看他一眼。军旅作家耐着性子,很认真地介绍了自己,提出了希望捎信的诉求,一遍又一遍地说“麻烦了——拜托了——”。可是司机还是一声不吭,只顾干自己的事情。军旅作家一时没了主意,望着莽莽群山、漫漫山路,叹了一口气,只好把信放在这辆汽车的驾驶室里,悄悄离开。走了几步,觉得不合适,又转回身告诉那司机放信的地方,再次表示感谢。可是那司机还是不说话,也不抬头看他。
军旅作家走了,可他的心还惦念着那封信。一连几天都在猜想那位司机处理这封信的种种可能。他有点懊恼,怎么不拍拍他的肩膀呢?从当时的情形看,那司机很可能患有耳疾,可是,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
一个月后,军旅作家回到了驻地,他跳下车,脸未擦,手没洗,直奔收发室,抓起信件、报纸就翻。这虽然是军旅作家的多年习惯,这次心情却尤其迫切。当他在《人民军队》报上看到自己那篇《夜宿花石峡》时,激动得眼角都湿润了。
那一刻,军旅作家心里充满了感激和感动:那位不说话、不理他,甚至不看自己一眼的邮车司机,却懂得一个寄信人的心,不言不语地履行着神圣的职责。他,不就是一个流动邮筒吗?
许多年过去了,军旅作家早已从青藏高原调到北京工作,从一位普通战士成长为一名高级军官、著名作家,可是他依然怀念在青藏高原的那些日子,怀念绿色的邮筒和送信送报的邮递员。那些静默的邮筒,安抚了他孤独的心灵,放飞了他绿色的希望;那些常年在青藏高原上奔波却未曾谋面的邮递员,把他的稿件带出雪域高原,送进繁华城市,为他插上了梦想的翅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