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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国家新型城镇化“十三五”规划,未来五年我国户籍人口城镇化率需达到60%左右。而由国家发改委组织编写的《国家新型城镇化报告2015》显示,去年我国城镇化率达56.1%,但户籍人口城镇化率仅39.9%,两者之间相差16.2个百分点。这意味着,很多农民虽然统计意义上被认定为城市人口,但并不代表其人口城市化过程的完成:虽然人在城市,户口却在农村,处于“人”、“户”分离状态:虽然实现了职业转变和地域转移,但缺乏身份、生活方式的转变,处于就业非正规化、居住边缘化、生活孤岛化、发展能力弱化状态,即“半城市化”现象。笔者在南方某全国新型城镇化试点Y市(以下简称“Y市”)发现,尽管农民进城落户几乎降至“零门槛”,但期待中的“农转非”热并未出现。归纳起来,农民不愿进城落户的原因主要有三:
后顾忧虑多:城乡两栖有弹性。目前,绝大部分进城农民工没技术、没手艺,争不上好岗位,一年到头挣钱不多,在城市打工心中无底,生怕宏观经济波动使自己在城里无事可做,而回乡又无地可种。农民最担心的是转变为城镇户口后会失去原有土地和宅基地。不少青壮年是城乡两栖,把承包地作为暂时之所,有事可做,遇有机会,再找别的工作。有农民工表示,种地虽然没有多少收入,但起码保证有饭吃,一旦遇到事情好歹有依靠。城里居住虽好,但一旦没了工作,难以生活。农民工童某去年从浙江回到老家打工。尽管当地已全面放开城区落户门槛,但在外务工10多年的童某,户口一直留在农村老家。童说,她虽然买了房,孩子能上城区公办学校,户口进不进城,对生活都没有改变。但保留农民身份,万一没了工作,还能回村里种地养活自己。
现实压力大:融入城市非易事。影响农民进城的原因,主要是收入低、消费水平高。在农村,有一小块地,一年吃喝基本不花钱。2015年,Y市农民工月均收入2000元,月收入超过3000元的只占约15%。同年,Y市市区商品住宅平均销售价格3500元/平方米。微薄的收入难以支撑他们在城市中养家糊口、供子女上学,更无法奢望在城市买房。笔者调查的几位年轻农民工中,一说起在城里买房,第一反应就是“想都不敢想”。在他们看来,没有房子就无法在城市里扎根。近年来,农业户口的优惠政策持续出台,吸引力大增。Y市对当地农业户口和非农业户口作了详细对比,发现在与户口相关联的12项权益中,就业、养老保险、教育、基本公共卫生服务、公共文化服务这5项城乡基本无政策差别;土地权益、粮食直补、退耕还林、农村五保、扶贫5项为农村户口独有;只有低保城市补助标准比农村每月高40元,公租房、廉租房为城市户口所独有。与之鲜明对比的是,一些城市户口含金量成色却在下降。因此,中小城市落户门槛低但承载能力有限,市政服务不优,就业和发展机会较少,对农民而言吸引力不强。农民愿在城市工作生活但不愿迁户口,是算账后的理性选择。
前车烙印深:非农并非金饭碗。上世纪80年代末到90年代初,不少地方出台“卖户口”政策——农民花上万八千元就可“农转非”,成年的还可以招工进厂,引得不少人或掏空家底、或东扯西拉地借债“买户口”。如今一提起这事,不少“参与者”都直呼上当,颇有种“一招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意味。农民陈某早年买了城镇户口,进城上过两年班后下岗回乡,经过多年打拼,终于缓过劲来,现在是当地的“土地经纪人”。妻子开个商店,一年下来,三四十万元的收入稳稳当当。“楼上楼下,电灯电话”早实现了,大车小车也齐备了。问他是否再进城,他是连连摆手。笔者注意到,近年来,随着国家一系列基础设施建设提速,Y市土地房产增值预期显著提升,助长了部分农民缓进城的情绪。
客观来讲,农民不愿“农转非”的背后反映出新时期农民利益的多元需求。部分农民对进城落户持观望态度甚至顾虑重重,不能简单地归结为农民群众观念落后和素质不高。城镇化应当是水到渠成的过程,户籍制度牵涉利益太多,户籍制度改革没有捷径。如果不顾实际、盲目追求城镇化率,用政府意愿替代农民意愿,难免会出现农民“被上楼”、“被城镇化”现象,让进城农民面临“回不去农村、融不进城市”的尴尬。
关键在于,在尊重人的城镇化发展规律、注重城乡统筹协调发展的基础上,加强顶层设计,力求创新突破。一方面,要重视城镇化背后的多元化诉求,通过优化公共服务,均衡配置公共资源,构建公平的制度环境,破除阻碍农村人口落户的制度性因素,让人人能享受均等公共服务、享受平等发展机会。另一方面,要逐步探索土地权益与户口剥离机制,引导农民从土地上有序退出,让留下和进城各得其所。既让进城农民真正在城里“扎根”,也让留村农民生活得更幸福、更有尊严。与此同时,应耐心帮助农民度过对户籍制度改革的“观望”、“犹豫”期,认真细致做好理论论证、规划引导、制度完善、舆论宣传等工作,切不可超越现实动用行政力量“拔苗助长”。 (杨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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