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之不“净”，用之不“洁”，是水资源丰富地区海绵城市建设迫切需要解决的现实问题。作为全国首批16个海绵城市建设试点之一，浙江省嘉兴市也不例外。

　　“蟹舍渔村两岸平，菱花十里棹歌声”、“槛边花外尽重湖，到处杯觞兴不孤”……此景此情，怕是也只有“梦里水乡”四字方可形容，这正是对昔日“六田一水三分地”的嘉兴市的真实写照。不仅因“衣被天下”的富庶而名扬天下，更因纵横交错的塘浦河渠构成的水乡美景而令人“羡慕嫉妒恨”。曾几何时，这样的水乡风情在不知不觉间，已成“过去”。用该市市委书记鲁俊的话来讲，嘉兴因水而生，因水而兴，但经过30多年的快速发展，积累下来的生态环境问题已进入高发频发阶段。尤其是城市内涝和水质恶化、水生态退化等问题，不单成了市民生活的切肤之痛，还严重影响到了城市的可持续发展。而这，也正是嘉兴市城乡规划建设管理委员会党委委员、园林市政局局长肖建国的忧心所在：“嘉兴的江河湖海的水系本底很好，也是建设宜居城市和实现生活方式绿色化的最大资源优势。因此，除了增强防涝能力，当务之急是坚持规划引领、因地制宜的原则，用自然的方式，还原嘉兴原有的水清、岸绿、景美的水乡风情，探索出一套如何实现中部水网密布地区城市水体自然循环的可供复制推广的经验模式”。

　　对嘉兴而言，何为“自然的方式”？住房城乡建设部海绵城市建设技术指导专家委员会副主任、北京大学建筑与景观设计学院院长俞孔坚在接受《中国建设报?决策参考》记者独家专访时表示：“尽量保持原有的江南水乡水网格局，充分利用山水林田湖等原始地形地貌、植被土壤等自然下垫面以及湿地、水体等，建立一套行之有效的过滤系统，实现雨水的自然积存、渗透、净化”。然而，说易做难，尤其是在毫无现成经验可资借鉴的情况下，从成为试点城市至今，历时一年半的嘉兴海绵城市建设取得了哪些阶段性的成果？日前，记者前往该市进行了实地探访。

　　科学规划，欲速先“慢”

　　下手早，进展“慢”，乍听之下，嘉兴的海绵城市建设表现确实“反常”。下手早，嘉兴从2012年就开始相继颁布实施了《城市低影响开发规划设计导则》、《分散式雨水控制利用技术导则》等一系列措施，在全国范围都算下手早的；进展慢，截至今年4月底，嘉兴累计完成海绵城市建设总投资6.69亿元，已开工面积4.69平方公里。与同批次的海绵城市建设试点相比，嘉兴在项目方面的进展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这样“起大早赶晚集”的表现，难免令人费解。

　　然而，大数据时代，数据并不能说明一切。中国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水务与工程院副院长谢映霞对此表示，正因下手早，对于海绵城市建设的理念理解更为深刻，在前期规划方面耗费的时间精力会比较多，在项目建设方面不会冒然上马，出现“下手早，进展慢”的现象很正常。“尤其是嘉兴此前已经在‘五水共治’方面取得了一定成绩，进一步提升品质，往往比从头开始做难度更大”。

　　在各地都在抢项目进度以备三部委阶段性考核之际，嘉兴却在规划方面花力气，是否显得有些得不偿失？谢映霞认为，在规划环节多花力气是值得的，貌似进展慢些，但科学规划的整体性、系统性，反而会在后期加快项目建设进度。而该市海绵城市建设工程指挥部技术服务组组长朱虹则表示：“海绵城市建设本身尚处于探索阶段，若缺乏科学的规划，片面追求项目进展，很可能出现建好了不管用或管用时间不长又需要重新调整重复建设的问题。项目的景观效果容易体现，但最终需要经得起功能和时间的双重考验。”她坦言，除了项目建设本身需要解决的技术、材料、工艺等问题，目前最大的担心是“探索阶段的项目经不住时间的考验，挨老百姓骂”，因此，他们必须从规划源头开始严格把关。而关于规划在海绵城市建设中的战略引领和刚性控制作用，无论是《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进一步加强城市规划建设管理工作的若干意见》（以下简称若干意见）中特别强调的“坚持规划先行”，还是国务院《关于推进海绵城市建设的指导意见》（以下简称指导意见）中明确要求的“坚持规划引领、统筹推进”，都是刚性约束。习近平总书记也曾对规划的重要意义作出过高度概括：规划科学是最大的效益，规划失误是最大的浪费，规划折腾是最大的忌讳。

　　那么，截至目前，嘉兴海绵城市建设在规划方面到底取得哪些成绩？有何亮点和特色？据嘉兴规划院海绵城市研究(评估)中心主任王贤萍介绍，嘉兴海绵城市建设规划编制立足利民惠民，从系统性角度，编制了《嘉兴市海绵城市示范区建设规划》，在示范区内49个分区的基础上，将原确定的488个项目整合为五大类工程总投资约51亿元，主要有公建、住宅小区、道路、绿地的海绵城市改造及河道整治等项目，项目都与老百姓日常生活息息相关。“通过海绵城市改造，将会给市民的日常生活带来更多实惠和便利，生活品质得到全面提升”。

　　而《嘉兴市区海绵城市专项规划》则在调研了嘉兴市现状的水资源、水生态、水环境、水安全的前提下，特别是研究了现状已建成区的年径流总量控制率、地块开发前的年径流总量控制率、工业区的初期雨水的径流污染、各区块的土壤渗透能力（含压实到90%以上的渗透能力），掌握了第一手的资料后，提出了从源头削减、过程控制、末端治理的全方位角度改善和修复城市的环境，确保水资源合理利用、水生态明显修复、水环境得到保护、水安全保障提升。该规划从整个市区的角度构建了防洪“大海绵”、排涝“中海绵”、控面源污染“小海绵”的三道海绵体系，建立了中心城区2020年、2030年在水资源、水生态、水环境、水安全、政策保障和显示度六个方面指标体系。结合城市总规功能分区和汇水分区等情况划分了海绵分区，并分析各分区在海绵城市方面建设的不同侧重点。分解了年径流总量控制率等指标到每个控制性单元，明确了2020年建成区达到25%面积的位置和具体做法。

　　谈及亮点和特色，肖建国表示，“因地制宜，生态优先”是嘉兴海绵城市建设规划的最大亮点，而特色则主要表现在水陆缓冲带建设、以水质控制为重的年降雨总量控制率确定、不同用地性质地块雨水排放水质区别对待共三个方面。

　　水陆缓冲带建设方面。嘉兴的河道水系多，水面率高，河道边的蓝线和绿线控制得较好。因此，嘉兴提出要大力建设水陆缓冲带，提高防洪“大海绵”、排涝“中海绵”的调蓄空间。同时利于绿地空间，加强对雨水面源污染的削减功能。这一做法完全符合若干意见中提倡的“优化城市绿地布局，构建绿道系统，实现城市内外绿地连接贯通，将生态要素引入市区”，以此“让城市更自然、更生态、更有特色”。俞孔坚对此做法深表认同，“城市建设应提倡‘反规划’，不是让人适应城市，而是从生态角度、以人为本出发做规划，减少人为干预，让城市适应人和自然”。

　　以水质控制为重的年降雨总量控制率确定。嘉兴作为土壤渗透性较差的城市，未开发前不外排控制率仅为68%至75%，难以达到《海绵城市建设技术指南》中提倡的75%～85%的最佳年径流总量控制率，为此，嘉兴对不外排控制率和处理后外排控制率均制订了不同的控制指标并分解到具体单元，其中2020年实现海绵城市指标的项目分解到区块，这也完全符合指南提倡的“合理确定低影响开发控制目标与指标”科学原则。

　　不同用地性质地块雨水排放水质区别对待方面。嘉兴结合排水许可管理现状，提出不同用地性质的雨水外排的水质标准，这一措施也有利于解决源头的雨污混接、偷排现象，保障了嘉兴的水环境。

　　这些亮点和特色的打造最终会呈现出怎样的效果？朱虹对此表示：“让嘉兴成为长三角地区江南水乡海绵城市建设的典范，激发国家生态文明建设战略的‘水乡’效应，以此实现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让居民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的新型城镇化目标。”

　　统筹布局，协同发力

　　众所周知，海绵城市建设涉及部门众多，要将科学的规划落到实处，必须在组织保障、项目审批、协同合作等方面高瞻远瞩、统筹推进。

　　统筹推进的前提是强有力的组织保障。为此，嘉兴建立了“从上到下、统分结合”的组织领导体系，成立了由市委书记和市长任组长的工作领导小组，全面指导全市海绵城市建设工作。适时召开会议，研究海绵城市建设试点工作中的重大事项，统一思想、协调解决项目推进过程中的重点难点问题。而由分管副市长任总指挥的海绵城市建设工程指挥部，则负责落实海绵城市建设的具体工作。示范区涉及到的三个区及相关市级国资公司都成立相应的机构，划分责任，按计划实施各自承担的海绵城市建设任务。同时，积极发挥“大建委”优势，协调规划、市政、园林、建管等相关部门，及时解决海绵城市建设中遇到的具体问题。

　　然而，海绵城市建设作为一种全新的城市发展理念，加上牵涉到众多部门的利益，形式上的组织架构，往往无法保障执行力，尤其是在项目审批环节，相互推诿掣肘，从而导致项目建设进展缓慢，这也是目前海绵城市建设试点城市普遍存在的问题。如何才能做到令行禁止？为此，嘉兴坚持“以问题为导向”，开通了海绵城市建设项目审批“绿色”通道，创新提出项目决策程序与审批程序分离，将通常的串联审批方式变为并联审批方式，规划、国土、环保、水利等部门提前介入预审，此举大幅提高了审批效率。

　　项目审批效率的提高，并不意味着海绵城市建设就进入了“快车道”，因为事关城市整体发展，必须统筹有序建设。关于这一点，指导意见中明确提出“各地要建立海绵城市建设工程项目储备制度，编制项目滚动规划和年度建设计划，避免大拆大建”。既要避免“大拆大建”，又要加快建设，尤其是早在2011年，国家水专项办公室就把嘉兴列为示范城市并设立了“河网城市雨水径流污染控制与生态利用关键技术研究与工程示范”研究课题，已经开展了一系列低影响开发雨水系统构建尝试，协同推进的意义非同寻常。为此，该市对跟“水”有关的工程建设项目进行了一次全面系统的梳理，在统筹布局的基础上，采取了同“五水共治”、老旧小区改造、城市基础设施建设、域外引水工程、城市有机更新五大协同同步推进的方式，加码海绵城市建设的同时，促进城市的整体转型升级。

　　协同“五水共治”。水环境改善、内涝防治和非传统水的利用，是嘉兴海绵城市建设面临的三大主要任务，这同该市此前已经开展的“治污水、防洪水、排涝水、保供水、抓节水”为目标的“五水共治”行动息息相关，尤其是整合后的五大类海绵城市建设项目，主要涉及雨水污染的削减、雨污混接的整治、雨水和再生水的利用、雨水系统的提标、水系的沟通和治理、饮用水源地的保护、供水管网漏损的降低，对比之下，不难发现，海绵城市建设无疑是“五水共治”的升级版，二者具有一脉相承的融合肌理，协调推进势必将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

　　协同老旧小区改造。作为提高新型城镇化质量的一种重要方式，海绵城市建设在改善民生方面起着重要的作用，尤其是提升老旧小区居住品质方面。为此，嘉兴把老旧小区的改造作为海绵城市建设的一项重要内容，在破损道路修复、排水管网和积水点改造、污水入网整治、绿化景观的提升方面，充分考虑百姓的实际生活需求，协同推进。2015年已改造完成的青龙街61号、湖滨花园、已经开工的府南三期、烟雨社区等老旧小区，充分体现了这一点。

　　协同城市基础设施建设。嘉兴借海绵城市建设之机，立足打造“绿色”基础设施，尤其是在城市道路的建设过程中，充分融合了“海绵因子”。以中环南路为例，海绵城市建设就综合考虑了公交车道建设、道路整治、景观提升等协同方案，有效避免了大拆大建、重复建设。此标准还将用到其他56条城区道路的建设改造过程中，全面建设海绵型道路。

　　协同域外（杭州方向）引水工程。嘉兴既是水质性缺水城市（市区的南湖和水源地都未能达到水功能区目标。除了污染，水动力差也是水环境差的原因之一），又是水源型缺水城市（多年人均水资源量仅600立方米左右，已经接近于严重缺水标准线），积极推进市域外引水工程建设，对于优化市区供水方式、提升居民生活品质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因此，嘉兴在海绵城市建设过程中，充分考虑了同市域外（杭州方向）引水工程的协同推进。

　　协同城市有机更新。立足可持续发展的城市有机更新，无疑是治理“城市病”和保持城市活力的有益探索。为此，嘉兴在海绵城市建设过程中，充分结合了城市有机更新的时间安排。对规划中已明确要求实施有机更新的区块，暂不安排海绵城市建设改造。在相关规划中安排具体指标，待有机更新时作为控新手段。对现在已在进行有机更新改造的区块，则进行规划控制，要求开发主体完全按照海绵城市建设的相关要求进行方案优化设计。

　　针对嘉兴海绵城市建设的五大协同措施，谢映霞分析表示，增强整体性和系统性，做到“规划一张图、建设一盘棋、管理一张网”，是国家对海绵城市建设提出的明确要求，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试点城市在道路和老旧小区改造方面采取协同推进措施的较为普遍，但像嘉兴这样通盘考虑且落实到操作层面却并不多见，“统筹布局，更容易发挥出海绵城市建设系统治理的综合效益”。

　　（下篇见5月27日4版《决策参考》）(本报记者 刘宏伟 嘉兴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