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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场“福尔摩斯”杨雅惠

向火而行,拨开灰烬寻真相

来源:四川日报
2022-08-16 13:31

原标题:火场“福尔摩斯”杨雅惠(引题)

向火而行,拨开灰烬寻真相(主题)

四川日报全媒体记者 赵荣昌

杨雅惠

全省青年火调专家,现任职于绵阳市消防救援支队高新技术开发区大队。曾获全国火灾调查岗位练兵西部片区比武团体第一名,电子物证提取、恢复与分析科目单项季军。

火场探案、废墟追凶,每一次火灾事故救援完成后,都有一群人走进废墟,在层层废墟中拨开灰烬,探寻火场真相。他们,就是火灾调查员。

刺鼻的焦味,横流的脏水,坍塌的房屋……在家人朋友看来,杨雅惠从事的这份工作又脏又累。在全国从事火灾调查的人员中,女性占比不到1/10。在四川,杨雅惠更是为数不多的女性火调专家之一。

日前,记者来到绵阳市消防救援支队高新技术开发区大队,听杨雅惠讲述她的火调故事。

“天选”的火灾调查员

今年32岁的杨雅惠从事消防调查工作已近10年时间。问及为何要选择这项职业时,她简单地回答:“热爱!”

“家人也是从事消防行业,从小耳濡目染。”杨雅惠说,从小家里就有很多关于火灾现场调查的推理性书籍,小时候父母忙于工作无暇照顾她,“最大的乐趣,就是抱着这些书看。”久而久之,便对火灾调查有了浓厚的兴趣。

2011年,杨雅惠从西南石油大学油气储运工程专业毕业后,加入了消防救援队伍,次年成为一名专职火灾调查员。

每次火灾现场出警时,攀高伏低、顶风冒火是家常便饭,还要经常面对烧焦的尸体。杨雅惠刚到绵阳市消防救援支队报到时,带她的师傅专门跟她谈过一次话:“火调现场既神秘又庄严,调查真相既要能耐得住火灾现场的枯燥寂寞,更要怀揣一颗对事故负责任的心。”这番话更加坚定了她的选择。

第一次出警的经历,杨雅惠至今难忘。来到绵阳市消防救援支队后不久,一天凌晨4时刚过,天色还是一片漆黑,她接到指挥中心通知去参加一次火灾调查。

“脸都没洗,穿起衣服就开车往现场赶。”杨雅惠记得,当时除了房屋墙体还挺立之外,只剩一片灰烬和两具烧焦的尸体。“我竟然没有一点点害怕,很快就投入了工作。”杨雅惠现场的冷静,很多同事都说,这是一位“天选”的火灾调查员。

其实,那天赶往火灾现场的路上,她已明白了火调工作的意义:“手里有责,要给亡者交代,给事主交代,给公众交代,也给自己交代。”

“寻找物证,倾听现场的声音,火场不会撒谎。”在杨雅惠每一个笔记本的扉页,她都会用力写下这样一句话。她说,这是给自己的“忠告”。

在废墟中与层层灰烬对话

原本约定在上午10时的采访,杨雅惠晚到了4个多小时。

刚从火灾调查现场回来的她,身着专业的装备制服,左手拎着相机,右手拎着勘验工具箱,里面装满了剩磁仪、碳化深度仪、回弹仪、测距仪等各种工具。

“火调工作,主要是认定火灾事故的起火点和起火原因,通过询问与讯问技术、火灾现场勘验、火灾痕迹物证技术鉴定等,完成火场图像记录、火灾损失核定与事故认定及处理等工作。”杨雅惠“开门见山”,给记者做起了科普。

“火灾调查既是体力活,也是技术活。”她介绍说,火灾现场是一个动态现场,发生大火时很多东西已位移,在救火时,又会发生位移,甚至被破坏,现场遗留下来的残骸和痕迹都很难再还原,这就要通过整理现场燃烧痕迹,综合材料的热释放速率、火灾荷载、火灾现场温度场等多种因素来判断起火部位,再找起火点判断起火原因。

火调的目的在于还原真相。2018年7月12日,宜宾市江安县阳春工业园区内宜宾恒达科技有限公司发生一起爆炸燃烧事故。根据四川省消防救援总队调度,杨雅惠作为火调专家赶往现场。

“火灾事故的调查,容不得半点马虎。”杨雅惠回忆说,当时,在此次火灾事故认定中,关于“燃爆”和“爆燃”的界定存在不同声音。前者指先有火情从而引发爆炸,后者则是爆炸引发火灾。

为此,杨雅惠在火灾现场待了一周之久。搜集爆炸碎片、推算碎片飞行轨迹、再找出爆炸原点,一整套十多个流程下来,方能完成事故现场的还原。

虽然有特殊材质制作的手套防护,但是杨雅惠的手指上还是清晰可见灰烬的痕迹。“戴着手套干活不方便,有时候需要徒手将灰烬层层拨开。”她笑着说,“很多时候忙起来就来不及穿戴装备。”

火灾调查不仅任务难度大、危险程度高,社会压力也很大。很多火灾事故调查结果公布的同时,往往伴随着社会公众的质疑。“只有拿出事实铁证,才能让质疑者心服口服。”杨雅惠说。

而询问,是火灾调查的另一关键所在。“火灾现场,经常要与事故责任人斗智斗勇。”杨雅惠向记者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去年底的一次事故调查中,由于事故责任人故意隐瞒相关情况,一度让火调工作“陷入僵局”。每次笔录对比下来都有出入,为此甚至动用了测谎仪。

杨雅惠主动请缨和上述事故责任人谈一次话。“进到问询室后,我没有说话,先是盯着他看了一分多钟。从眼神中,我明显看出他内心在一步步崩溃。”

“真相总有查清楚的那一天。”杨雅惠一句简单的话,让事故责任人全盘道出了整个事故过程。

成长之路上的“偷学之道”

在全省乃至全国消防系统,抽调人手跨区域“联合作战”是常态。每次接到“调警令”,杨雅惠都要激动好一阵。

从业第三年,杨雅惠就专门在家里装了一台打印机。每有火灾调查结果公布后,她都会第一时间找到调查报告打印出来逐字逐句对标学习。

“火灾事故调查,不能只靠一腔热情,更要注重经验的积累。”在四川省消防救援总队火调技术处处长孟祥敏看来,杨雅惠兼具这两重品质。

2018年6月1日,达州市通川区塔石路塔沱市场发生特大火灾,孟祥敏在现场带队开展火灾调查。“杨雅惠每天都会将当天遇到的情况详细记录下来,不懂的地方经常找我们询问交流。”孟祥敏回忆说。

“偷学之道”,杨雅惠说,这是她的成长之道。

去年,全国火灾调查岗位练兵西部片区比武现场,杨雅惠是最活跃的一个。每天参加完自己的比赛项目后,她都穿梭于各个比赛场地,认真观摩其他省份参赛选手的表现和操作过程。短短一周时间,她在笔记本上记了近百页。

杨雅惠爱“偷学”,在全国消防火调系统都是出了名的。几年前,北京一次火调实战工作抽调了全国消防系统几十名火调专家。杨雅惠首次出省参加任务,出发之前先在行李中塞了两个笔记本,并把好多年不用的录音笔找出来充了电。

“那个四川的火调员太拼了!”北京消防一干部在那次火调工作完成后如此评价杨雅惠,一周的任务时间,几乎没睡过觉,白天在火灾现场工作,晚上拉着各省份的火调专家请教。

真是靠着“偷学之道”,杨雅惠很快成长为全省乃至全国的业务骨干。

主动当起“义务消防宣传员”

采访快结束的时候,杨雅惠突然道出一句:“干火调工作时间长了,我的内心有痛楚。”

曾经的一起火灾事故,令杨雅惠感触颇深。一位母亲和她的老父亲、孩子3人都在那场火灾中不幸遇难。杨雅惠与同事多次前往火灾现场进行勘察、现场询问、拍照取证、取样送检,终于在一周后查明了起火原因——一个小小的烤火炉是祸首。由于年限久远,发生了故障,从而引发了火灾。

经过这次火灾事故,她暗自发誓,在今后的火灾调查工作中,一定要更加认真仔细,并以典型火灾为案例,加强消防安全宣传。“我希望每一个火灾事故背后的故事都能引起人们的警觉、警醒。”

不同的火灾有不同的指向性证据,如电器类火灾可能会产生米粒大小的“熔珠”。为查找此类证据,火调员需要用筛子和镊子在废墟中一遍又一遍地筛找。“扑灭一场大火可能几小时甚至几十分钟就能完成,但火灾调查短则三五天,长则可达一两月……”杨雅惠说。

火灾调查9年多来,杨雅惠越来越感觉到身上的担子更重了。

她列举了一组数据:全国超过80%的火灾事故,都是因为人为疏忽引发的。在日常的工作中,杨雅惠是街坊邻居和亲戚朋友们身边的“义务消防宣传员”。

“火灾调查不仅仅是要调查出火灾的原因,而是要通过这些问题,找出现有技术规范、材料设备的缺陷,民众生活习惯的缺点,并提出整改措施和方案,从而推动社会的进步。”在杨雅惠看来,“这也是消防火调人员的职责。”

责任编辑:刘英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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