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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发公案,讨论千年 韩愈这篇文章曾三次刻碑

来源:辽宁日报
2020-12-24 14:19:22

  辽宁日报记者 吴 限

  提示

  辽博“山高水长——唐宋八大家主题文物展”正在进行中,主办方不仅从多个省市文博单位借来展品,还从三位私人藏家手中借展了三件重要展品,这些展品不仅展现了唐宋八大家的文学成就、艺术造诣,还展露他们鲜为人知的一面,其中就有《平淮西碑》朱文拓片。这件拓片的背后是一段历史公案,争论了上千年,围绕着《平淮西碑》,又牵动着韩愈与苏轼两个人的惺惺相惜和精神相契。

山西省闻喜县裴柏村因历史上出了59位宰相而闻名,《平淮西碑》立于裴晋公祠。

韩愈行迹图。

 

  唐朝的中兴之战:平定淮西

  辽博展出的《平淮西碑》拓片由4个朱文拓片组成,每个高约2.65米、宽约0.92米,通篇楷书,字大如拳。碑文记述了唐宪宗元和十二年(817年)裴度平定淮西藩镇吴元济的功绩。

  史料记载,唐朝自“安史之乱”后,地方割据势力四起。唐宪宗元和九年(814年)八月,淮西(今河南省东南部的驻马店、信阳等地)节度使吴少阳去世,其子吴元济秘不发丧,假借吴少阳的名义向朝廷谎称“自己有病”,请朝廷任命吴元济为留后(即代理职务)。唐宪宗识破吴元济阴谋,没有应允。吴元济“遂烧舞阳,犯叶、襄城”,对淮西周边地区进行烧杀抢掠,直接威胁到东都洛阳的安全。吴元济还秘密联系河北诸镇联合行动,其中最耸人听闻的是派刺客潜入长安,刺杀了主张平叛的宰相武元衡,刺伤了刑部侍郎裴度,重创了朝廷中的主战派。在一片主和声中,韩愈给皇帝上奏了一份奏章《论淮西事宜状》。在这份奏章里,他力劝唐宪宗下定决心平定淮西叛军,并且向皇帝提出四点建议:一是集中优势兵力打歼灭战。韩愈说,之前的失利是因为战线拉得太长,兵力太分散,所以他建议唐军应集中优势兵力打歼灭战;二是要发动割据辖区内的民众,反抗叛军;三要各个击破,分化瓦解。韩愈建议唐宪宗对其他的割据势力先安抚,再分化、瓦解、击破;四是要对敌人的阵营区别对待、宽大为怀。

  随后,裴度也挺身而出,坚决支持韩愈的主张,以武力讨平淮西。在裴度和韩愈等人的决意坚持下,唐宪宗任命裴度接替武元衡为相,统军督战,亲赴淮西战场。出京时,裴度给唐宪宗留下誓词:“主忧臣辱,义在必死。贼未授首,臣无还期。”唐宪宗大为感动,送至皇宫外的通化门并赏赐通天御带,发300神策军为裴度护卫。韩愈作为行军司马,与裴度一起指挥作战。

  元和十二年十月,唐大军在裴度统领下进军。部将李愬乘敌不备,采用掏心战术,以3000兵勇,借漫天大雪之夜,突袭吴元济老巢蔡州,活捉叛将吴元济。此战结束了长达3年多的平叛战争,终结了蔡州长达52年的割据局面,稳定了大唐基业,也让裴度、李愬一战成名。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李愬雪夜入蔡州”的由来。作为历史上的著名战例,这段历史被载入史册,后来被选入中学课本,甚至被搬上银幕和舞台,足见其深远的影响。

清朝祁寯藻书《平淮西碑》拓片局部。

  韩愈奉旨撰《平淮西碑》

  韩愈在凯旋的途中,奋笔写下诗作《过襄城》,表达了胜利之后的欢快心情。

  淮西平叛后,河北诸镇相继归顺,唐宪宗的统治如日中天。为了歌颂这次平叛中将士的英勇功绩,大臣纷纷建议由皇帝授意撰文立碑,以示后人。韩愈因为在这次征战中有出色的表现,被提升为刑部侍郎,官居四品。同时他又是当时家喻户晓的大文豪,于是,唐宪宗诏令韩愈撰文纪功。韩愈接到圣谕,“心识颠倒”“为愧为恐”“经旬涉月,不敢措手”。

  这篇碑文韩愈整整写了70天,反复修改,用尽功力。韩愈的碑文概述了藩镇割据、祸国殃民的严重性,突出了皇帝调兵遣将、布置平叛的英明,叙述了任命裴度为统帅、李愬雪夜入蔡州的战争经过,最后写皇帝论功封赏、歌功颂德、万民欢庆的场面。通篇1500余字,如行云流水,如大江出峡,汪洋恣肆,一挥而就。唐宪宗看后大喜,命人将碑文抄写数遍,凡是立功将帅每人赐给一篇,并诏令在蔡州刻石立碑。蔡州原来有一通为节度使吴少诚所立的政德碑,皇上命磨平政德碑,刻上韩愈写的《平淮西碑》。

  关于韩愈《平淮西碑》的内容与艺术成就,晚唐著名诗人李商隐曾给过高度评价,他为此写了一首长诗《韩碑》,诗中赞叹:“愈拜稽首蹈且舞,金石刻画臣能为。古者世称大手笔,此事不系于职司。”又描写碑文:“文成破体书在纸,清晨再拜铺丹墀。”李商隐是写骈体文的高手,但他能客观而高度地评价韩愈以古文体写就的《平淮西碑》,可见其成就与影响力。

  韩愈的军事才能还体现在胆量上。史料记载,822年二月,54岁的韩愈单刀赴会,独闯敌营,说服叛军王廷凑归顺朝廷,解了深州之围,避免了战争灾难。

韩愈画像。

  《平淮西碑》在宋、清两代分别重刻

  韩愈的《平淮西碑》还引发了一桩历史公案。事件的起因虽然复杂,但归纳起来无非就是李愬争功,借裙带关系翻案。

  据《旧唐书·韩愈传》记载,李愬的妻子韦氏是唐宪宗姑姑的女儿,自幼生长在宫中,与宪宗皇帝关系非同一般。因韩愈的《平淮西碑》事,她屡屡在唐宪宗面前哭诉碑文把裴度推崇得过高,而没有把自己的夫君李愬写成战功第一人。唐宪宗听信了她的话,于是便下令磨去韩愈的碑文,让翰林学士段文昌重新撰写《平淮西碑》刻于石上。就这样,《平淮西碑》由“韩碑”变成了“段碑”。

  自此之后,历代关于韩碑与段碑之争不断,先是争论碑文写作水平之高低,又争论裴度与李愬的功劳谁大,继而争论裴度与李愬的气度。

  李商隐在《韩碑》诗中对这件事表达了强烈的不满。到了宋代,争论仍继续,著名学者葛立方对韩碑赞叹有加:“裴度平淮西,绝世之功也,韩愈《平淮西碑》,绝世之文也。非度之功不足以当愈之文,非愈之文不足以发度之功。”说韩愈的文采与裴度的功劳相匹配。

  韩愈的碑文被磨掉了,声誉受损,但历史却将其抬得更高。宋朝时,汝南太守命人磨去段文昌所书《平淮西碑》,重新刻上韩愈的文章,但上面已不是韩愈的字体了。

  公元1080年,被贬黄州的苏轼途经淮西,也是一个风雪之夜,入住蔡州。夜里思来想去《平淮西碑》的曲折之事,动笔写下了《沿流馆中得二绝句》,盛赞韩碑:“淮西功业冠吾唐,吏部文章日月光。千载断碑人脍炙,不知世有段文昌。”苏轼以日月之光来直接推崇韩愈。两位旷世文豪,一代宗师,在《平淮西碑》上得到最诚挚而默契的沟通与交流,遂成千古佳话。

  为“山高水长——唐宋八大家主题文物展”提供《平淮西碑》拓片的辽海文化学者初国卿,在辽博讲堂讲了一段“《平淮西碑》的前尘影事”。他说,这件拓片是他2000年时从一位老将军处得到。他指出,就写作水平而论,段文昌的碑文也是一篇绝佳文章,但不幸的是,他遇到了大文豪韩愈,况且此碑文又是韩愈的倾心之作。如此说来,在唐朝时,韩碑与段碑之争就已经分出高下。

  初国卿认为,从历史战功排位惯例来看,将帅分明,“将”一般不能凌驾于“帅”之上。谈到做人的气度,初国卿指出,裴度坚持唯才是举,终成唐代名相。晚年退居东都洛阳,与诗人白居易、刘禹锡以诗酒琴书自乐,不问政事,逸情之雅、气度之高,可见一斑。李愬有谋略,善骑射,勇敢善战,百战百胜,不愧是一代名将。尤其是《李愬雪夜入蔡州》一文,让更多的人记住了李愬。

  韩愈的《平淮西碑》碑文虽然被磨去,但他的文章却流传下来。宋朝时重刻韩碑,清朝时,第三次复刻碑文。史料记载,清道光三十年(1850年)正月,军机大臣祁寯(jùn)藻经过山西省闻喜县礼元镇裴柏村裴度故里时,特去拜谒裴晋公祠。咸丰元年(1851年),裴氏后人裴骅赴京特请祁寯藻书写韩愈《平淮西碑》并记四轴,祁寯藻所书《平淮西碑》集颜、欧、柳、赵为一体,字大如拳,运笔流畅,气势磅礴,苍劲有力。裴骅费时6年,于咸丰七年(1857年)镌巨碑四通,立于裴晋公祠,至今仍在。

  (本文图片由辽宁省博物馆提供)

 

  手记

  《平淮西碑》 所彰显的家国情怀

  记者 吴 限

  再读《平淮西碑》的碑文,我仿佛仍然能看到那个从文武百官中孤独出列的韩愈,他就这么昂着头,为他心中的盛世大唐一次又一次飞蛾扑火般冲到了许多人的对立面。

  那么,韩愈有没有想过给自己留下点什么?没有。从初登庙堂的那一刻起,韩愈就从来都没有想过给自己留下点什么。就像他在给孟郊的那首诗里说的那样:“吾愿身为云,东野变为龙。”只要他的存在能让周围人变得更好,能让国家黎民免遭浩劫,能让文道传承再添华彩,那于韩愈而言就已经足够了。

  一个国家和民族如果随时都有像韩愈这样不计个人成败,愿意以身报国的人,这样的国家和民族就是有希望的。

  苏轼曾为偶像韩愈做了盖棺论定式的评价:“文起八代之衰,而道济天下之溺,忠犯人主之怒,而勇夺三军之帅。”这是韩愈一生成就的剪影,他的生前身后名注定被铭刻在历史最光耀的位置。

  韩愈为黎民苍生而死谏天子,为社稷安危而身闯敌营,从半世漂泊的寒门孤子到从征平叛的百代文宗。文,他是一代文宗;道,他是一代哲学家、思想家;忠,他是一代忠臣,忠贞之士;武,他是有谋略思想的军事家。

  辽宁省博物馆副馆长董宝厚说,通过《平淮西碑》拓片,我们可以知道韩愈是“唐宋八大家”中唯一一个有过真正军旅生涯的文人,也是唯一一个曾经孤身深入虎穴与叛军周旋的知识分子。他不仅是一位思想家,他还是一位教育家;他不仅是一位政治家,还是一位军事家;更是一位能力挽狂澜、善于实践的忠臣。在中国古代的文学家里面,像韩愈这样的人物并不多见。

  韩愈说:“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韩愈还说:“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因为满腔热血,所以纵然年迈,也从不微寒半分;因为一身孤勇,所以宁愿身死,也从不退却一步。

  韩愈的一生,无处不饱含着这种浓浓的报国情怀和深邃的爱国情,这正是五千年历史长河中沉淀下来的民族精神最核心的部分。作为中国古代优秀知识分子的杰出代表,韩愈在对儒家思想的维护、对“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人文理想的坚守、对国家统一和民族大义的维护上,始终与国家和民族休戚与共,这一精神境界正是深深根植于我们每个中国人内心世界的一种力量,更是中华文化绵延不绝,维护国家统一的精神硬核。在今天,仍然有着重要的现实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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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淮西碑》引发的公案讨论了千余年

  韩愈这篇文章曾三次刻碑

责任编辑:王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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